珍珠奶茶
“直到十多个小时后才发现死人？这老板真够蠢。”
杜飞的眼睛中有些不怀好意：“大哥，你没去开过房间？你开房间的时候，有人要是打扰你，你会不会想拿热水瓶砸过去？”
程天无语了。杜飞继续说道：“直到中午十二点，服务员去敲门问是否退房，才发现了死者。”
“等一下。”程天感觉自己捕捉到一点极为重要的信息，“许健康开房的时候，用的是他自己的身份证？”
“废话，当然是。昨天晚上九点，他自己带着身份证，到了那家旅馆开了房间！”
“他登记的时候，有没有说住宿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你会一个人去开房间吗？”
“那个人是男是女？”
“你会和男人一起去开房间？”
“好了。”程天淡淡道，“问题就在这里了。一个女孩子，大约是许健康的秘密女友，她和许健康约定去开房间。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女孩子，用绳子勒死了一米八六的迷你金刚许健康。”
杜飞似乎终于醒悟，犹疑地用目光审视着许健康健壮的身材。
“我想……”程天继续说道，“此案一定另有其人，我不认为一个女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另外，拜托你思想健康一些，不要认定是女性所为，这样破案才不至于误入歧途。”
杜飞悻悻道：“或者你该到警局来工作。不过此案首先是许健康误导了我，他当时登记的住宿姓名，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雪儿。”
雪儿。这是一个标准的女孩名字。程天若有所思：“旅馆的大堂应该有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信息吧？”
杜飞眨眨眼：“不错，程警官。目前，那个旅馆的老板正在工商局补办他的营业执照，另外，办完执照后，他将去采买他一直都还没买的监控设备。”
“靠。”程天忍不住爆了粗口。
许健康，你与何人有仇怨，竟被人剜去双眼？
回学校时，再度经过那家奶茶店。晚上九点，客人渐无，程天看到思鹭正欲打烊。隔着玻璃，他们相视一笑。
其实思鹭很漂亮，也很年轻。
“程老师，要不要来杯热奶茶？我这里是奶茶店啦，可是你每次只喝薄荷红茶！”思鹭又带着甜甜的笑，招揽着生意。
薄荷红茶？其实这是谢芊芊的最爱，后来天长日久的相处，渐渐地，她把他的胃也锻造成了只爱薄荷红茶。
思鹭看出了程天的一丝动摇：“请进啊，程老师。我这里的奶茶非同一般，你喝过一次一定会爱上。非同一般哟！”思鹭笑着再次强调。
一分钟后，热热的奶茶已经捧在手心。如同那个所有年轻人都知道的广告，“你是我的奶茶啊，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
“思鹭坐在对面，你很年轻，为什么不读书呢？”他问。
“因为没听老师的话，所以没考上大学呀。”
别样的撒娇，蓦然让程天有些心神恍惚,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奶茶中的珍珠，果然像思鹭说的那样非同一般，别样的劲道呢!
离去时，程天已经忘却了死于非命的许健康带来的恐惧悲伤。
只是回到家时，他才蓦然想起，这一次，思鹭怎么没有提及占卜？
第二天清晨，程天来到奶茶店前心中再无忐忑。他理直气壮地想，自己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喂！”他站在门外敲着玻璃，俨然十分相熟的朋友，“奶茶，我要奶茶。”
思鹭正在晨光中擦拭着桌子，望着他嫣然一笑：“太早了，还没有。”
“不对。”他如顽皮的孩子一样大叫，“早上六点，就有奶茶出售了，我记得的。”
“可是此刻没有非同一般的奶茶。”
“普通的也可以。”
“不行！”思鹭一脸严肃，丝毫不顾程天的难堪。
程天知难而退了。他不明白今天的思鹭怎么了。女人都是这样爱发神经的吗？无论沁人心脾的薄荷红茶还是温润的珍珠奶茶？
他感到了挫败。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生气了的谢芊芊。东方不亮西方亮。
他故意在接电话的第一刻，大声地叫了一句：“老婆早上好！”果然，思鹭惊异地看了看他，或者，目光中不止惊异。
却居然，听到了谢芊芊的哭泣。一瞬间，相恋四年的点点滴滴涌上程天心头，芊芊其实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呢。他下意识地快速离开了奶茶店。他看不到身后的玻璃门中，思鹭的脸上毫无笑容，正充满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
芊芊的哭泣，并非又是小姐脾气发作，而是恐惧无助：“我的一个学生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我怎么办？他的家长现在一直缠着我让我交人，程天你快帮帮我！”
失踪了？程天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眼前出现许健康停尸房中冰冷恐怖的尸体。他急忙道：“男生女生？”
“男生。十七岁。”
“他有无不良嗜好？他喜欢上网吗？”
“不，他不喜欢上网。他好像喜欢钓鱼。听说他星期天的时候，总是去钓鱼。”
“他不会钓鱼的时候，掉进河里了吧？”
谢芊芊又哭了起来：“程天，你不要吓我。”
“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已经放假了。也就是说，这个男生是从他自己家中失踪的。你无责任。你先把这一点告诉他的家长，让他们不要纠缠你，当然，你也要努力配合他们去找失踪的学生。”
“好吧。”芊芊带着无可奈何，“但是，我还是害怕。”
“我陪着你。”
破镜重圆。
失踪的男生叫李锋，相貌英俊，家庭富足，大约是很多小女生的理想男友，但却不是谢芊芊喜欢的学生。李锋总是逃课，并且总是拉上其他学生一起逃课。按惯例，这个喜欢群居生活的人，不会忽然独自失踪才对。
李爸爸动员了广大的亲戚网，同学网，李锋还是下落不明。
最后，李锋的一个红颜知己幽怨地道出，李锋最近总是在书本上莫名其妙地写下“雪儿”这个名字。
雪儿两个字震动了程天的耳膜。他立即联系了杜飞：“喂，你的客户，大约又增多了一个。”
警察的到来，让李家上下陷入了更大的慌乱之中。“一切皆无定数。”杜飞安慰着。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狗屁哲学。
因为失踪的是谢芊芊的学生，所以杜飞格外用心。
在这天傍晚终于调查到，李锋最近钓鱼时，常常会和一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在一起。不过公园的管理员说不出女孩的特征。说来说去，只有四个字——好看，漂亮。
这个女孩会不会是雪儿呢？
第三天清晨。
按照昨天的约定，程天继续去陪谢芊芊。经过奶茶店的门口时,程天打算视而不见。却听见思鹭甜甜的声音：“喂，小气鬼。要不要喝奶茶？”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小气鬼,程天走进了店里，喝下了那杯思鹭带着甜甜笑颜捧来的奶茶。
非同一般的奶茶果然非同一般，温润劲道。珍珠咬在口中，像在咬着童年的梦。
思鹭很是温婉，全无昨日的冰冷。难道果真因为昨天的那句“老婆早上好”，让她有了危机感？所以不敢懈怠，不敢耍脾气？
程天心里有了小小的罪恶感，自己利用芊芊小小地打击一次思鹭看来小有成功。移情别恋可以这么迅速吗？非同一般的奶茶喝过一次就会爱上？
警局内谢芊芊又在哭泣，因为李锋终于找到了。但是他死了，被抛尸在垃圾场。竟然也是双眼被人剜去！
谢芊芊哭着说：“程天，我们分手吧。都怪你把衣服送给一个死人，才让你的学生死了！连累我的学生也死了！”
程天哑然，谢芊芊的逻辑实在强悍。但他亦不愿解释，更不愿挽留。即便没有忽然出现的思鹭。
出了警局，杜飞忽然自背后追上来：“程天你不要背负心理包袱。其实这并不是本市仅有的两件谋杀剜眼案件，半个月前，有一位民工失踪了。后来发现尸体时，双眼也被剜去了。”
“哦。”程天淡淡道，“谢谢。”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在谢芊芊面前，你为什么不说？
一切面目全非了。也许等待自己的，只有那杯珍珠奶茶了。
终究还是伤心的。这一晚，程天喝的烂醉如泥。经过那家奶茶店时，他看到了思鹭惊讶惋惜心疼的脸。
迷迷糊糊中程天看着思鹭关上店，打车将自己带回了她的家。酒精麻痹了的意识，混沌地认出了，思鹭的家位置是富国街。
怎么有些熟悉呢？深绿色的方块的街面。
怎么有些熟悉呢？悬挂在思鹭家中，深红色的T恤。
怎么有些熟悉呢？思鹭雪白的肌肤，让人心跳的眼眸。
啊，不管了。现在眼前只有温润的身体，可爱的奶茶。一个爱自己的女生，一个自己有些喜欢的女生。最后，他沉沉睡去。
迎着月光，思鹭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孩子一样沉睡着的程天。
但是，明天怎么办呢？自己身上的鬼气很重，若和程天相爱，必将害死程天。虽然人眼是大补。但，那一晚觊觎自己身体的少年和民工已经被自己悉数杀死了，若再杀人，就是枉杀无辜了！
可是，程天怎么办呢？
几经挣扎。她想起了总是去买奶茶的一个年轻老师。她感觉得到，他对她是有意思的。啊，那就约他出来吧。
她拨通了电话。温柔地想，明天，又有非同一般的珍珠奶茶了。我爱你，程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