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玫瑰

文/姜　华

　　写手创作谈：

大概是2007年的夏天吧，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接触到易经中的姓名学，渐渐开始迷恋上属于每一个名字独有的关于天格、人格、地格、外格和总格的神秘数字，我想这些数字后面一定是有一些什么样的故事是我们所不知道，或者说是我们现在的状态还没有办法真正直接感受到的，所以就有了《程玫瑰》这个故事的最初构思，然后再加上少女时代的那份公主梦想的渴望，慢慢地就形成了现在的故事。

01

小孩子的思维真的很简单，幼时对祖母的概念完全停留在一枚叫“祖母绿”的戒指中，我在妈妈的百宝箱里看到过一回，正当我爱不释手的时候，妈妈冲过来摘掉我小指上的戒指，迅速放入红色的百宝箱，然后把百宝箱放入更高的柜子顶端，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高高在上、高不可及的百宝箱，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妈妈只淡淡地说那是一只祖母绿，那么大概每个祖母都会有一只那样晶莹剔透的漂亮戒指流传下来吧，可是我的祖母在哪里呢，我想念她。

于是妈妈就带我去了郊外的墓地，她指着一方墓碑，说，玫瑰，祖母在这里。

我望了望四周，满眼鲜绿，万物生机，不远处是一潭湖水，湖面波光粼粼，就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那首诗是海子写的，他说：我有一个梦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也成了我的梦想，祖母却帮我实现了。我欢欣雀跃着坐在墓碑前方的泥地上，我说，祖母，让我来陪你，好不好，我真喜欢你的地方你的家。

妈妈惊恐地看着我，慌忙去捂我的嘴巴，玫瑰，不要乱讲话。

那之后，妈妈再不许我去看望祖母，她只说，宝贝，祖母若是在天有灵，她一定是希望你快乐健康成长的，就像阳光下的玫瑰花一样娇艳绽放，所以你要乖乖地，不要辜负了祖母的期许。

我知道，祖母给我了一个玫瑰的名字。我想起小时候，很小的时候，祖母总是把我抱在怀里，她是一个快乐的黑衣女人，嘴里不停地哼唱着优美的旋律，她对着我唱，玫瑰，玫瑰，我爱你。我也跟着，祖母，祖母，我爱你。有时候，祖母就带我去她的房间，给我看一些发黄的书页，上面印满了奇怪的字型和图案。祖母就教我，天地有五行，万物有五格，每个人生来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五格，天格、人格、地格、外格、总格，这五个数字控制着人一生的起落沉浮。玫瑰，我把最好的五格都给了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我似懂非懂，看着祖母问，奶奶，你是巫婆吗，为什么她们都叫你老巫婆？

祖母就笑，或许是因为我总穿着黑色的袍子吧。

那为什么要穿黑色的袍子呢？我继续问。

祖母就叹气，小玫瑰你还小，你没有办法明白，人生没有完全的自由，我们都要忍受法则的限制，才能获得想要的幸福。

其实我是懂得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小小的年龄，我就明白，祖母是不一样的。

02

后来，祖母就不见了。

有人说，她死掉了，可是我却没能参加她的葬礼，也有人说，她是去了天堂，我不知道，我躲进祖母的小屋子，在床板后面的雕花小门后面，拿到那些发黄的书页，祖母在书页上写，可爱的小玫瑰，这些书都留给你，永远都爱你。

我把书混杂在我的小人书里放到床底下的小木箱里，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妈妈就有意识地阻止我跟祖母的亲近，也常常用眼神阻止祖母跟我讲一些奇怪的话，我想大概跟这些奇怪的书有关，我总是在凌晨偷偷起床，打开小手电，趴在地板上翻开那些发黄的书页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很快就明白了五格的意义，祖母说的很对，她真的给我了一个很好的名字。程玫瑰，天格13，人格21，地格24，外格16，总格36，拥有这五个数字的女生，性格活泼开朗，天性善良美好，身体健康，财源旺盛，积极修炼，终将幸福美满。

是真的，9岁那年，妈妈带我去看罗大佑的演唱会，偶然被摄像机镜头扫到，有电视台的导演到学校来找到我，说我的镜头感觉很有喜感，邀请我去做一档新开节目的嘉宾，其实就是跟一个美女主持坐在一起随便的聊天，她们都叫我可爱的小天使，节目收视冲破新高，当地的媒体给我很高的评价，称我是天才早慧儿童，然后，电视台就高价跟我签约，我只是每周被豪华车接到电视台聊天，就可以赚到足够多的钱。当然钱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每天都有很好的巧克力和冰淇淋，也能轻易地得到昂贵的芭比娃娃了。

我的电视台事业是在12岁那年中止的，记得那年生日，爸爸和妈妈在我的生日晚餐上吵得很凶，爸爸说我在电视台玩得很开心，他希望我能一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妈妈的态度也相当的激烈，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平凡简单的生活，她不希望我的生活受到媒体的打扰。我在一旁吃蛋糕，吃完一份，再吃一份，然后慢悠悠地说，我决定不再去电视台了，我要回到学校乖乖念书，爸爸，你放心，我真的很喜欢读书。

就是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喜欢这样温馨幸福的场景，祖母说人活在世上要想获得想要的幸福，总要受到法则的约束，我想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尽力约束我自己，换取我想要的东西。

03

之后，我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留在学校，然后认识了隔壁班的长发女生林蔷薇，因为都有一个花朵的名字，所以感觉上就格外亲近起来。我悄悄地算了算林蔷薇的五格，天格9，人格27，地格38，外格20，总格46，金多水多，她需要的是火一样的热情和温暖。

林蔷薇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有时候她也讲笑话给我听，不过她的笑话总是弥漫着莫名的阴冷和忧伤，她会讲这样的冷笑话：乘客说，司机先生，不要开那么快，我害怕。司机笑笑说，若是你真的感觉到害怕，就像我一样把眼睛闭上吧。

我的汗都冒出来了，我从来都不能忍受这样的笑话或者说玩笑，生命是有尊严的，神明也是需要敬畏的，如果我们连生命都不肯去尊敬了，还有什么不能把我们击倒呢。

这一年我15岁了，我摊开手掌看到自己的手掌的纹路，看着它们一条一条细细蔓延，又无端想起我的祖母来，爸爸并不是祖母的孩子，他是一个弃儿，尽管祖母给了他全部的爱，他还是像所有那些孤儿一样沉默地生活着，我几乎感受不到爸爸的存在，他就像站在妈妈身边的一个忠诚的卫士，时刻准备用生命和献血去保护她。小的时候，祖母抱着我，透过小窗看到外面的爸爸妈妈，笑着说，玫瑰，知道吗？妈妈和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结合，他们会幸福的。

我没有祖父，也就是说，祖母这一生并没有婚嫁，她一个人带着爸爸长大，然后老去。

林蔷薇在我耳边悄悄说，玫瑰，我喜欢上那个叫邵奕嘉的男生，他的眼睛真好看。

我默默地在白纸上写着邵奕嘉的名字，写着写着，眉头不觉皱起来，我像一个大人一样，或者说我像那个穿着黑袍子的祖母一样，声音低沉，我说，蔷薇，听我的，他不是你最后的归宿。

蔷薇就咯咯笑了起来，她捏我的鼻子，玫瑰，你真像一个生活在中世纪的女巫，生命的华美在于过程，不是结果，我们每个人最后的结局还不都是死亡。

不是的，我摇摇头，在心底跟自己说，起码祖母不是的，她是我心中不灭的灵魂，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想我。

我想了想，抬头问蔷薇，我说，蔷薇，你有一个穿黑色长袍的祖母吗？

蔷薇摇头，笃定地说，玫瑰，你一定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没有。我也摇头，我的祖母她离开我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蔷薇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她说，玫瑰，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在电视台讲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过是跟美女姐姐一起分享我的童年生活，怀念我的祖母，那个温暖的小房间还有那些快乐幸福的过去时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蔷薇，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会说谎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