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
三
本该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某个班却紧闭门窗，窗帘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窗户。
倪盛鸣举着手机站在讲台上，表情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究竟是你们谁传的视频，说！”
没人回答。他看看手机，“发布视频的人是‘黄雀’，你们谁是‘黄雀’？”
想不到班里居然出了叛徒，把那天班里人对数学老师做的事拍下来，还传到了网上。网上的评论让倪盛鸣有点害怕，那些疯狂的网民说不定真会把他“人肉”出来，让他声名狼藉。这也罢了，父母还要跟着自己丢人。倪盛鸣恨不得立马把背叛者揪出来大卸八块。
可是没有人承认。所有人都垂着头。
（该死！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查出来？）
腹部的痛感传来，他握紧拳头坚持着。这是老毛病了，情绪激动或动作幅度太大时就会这样。
“要是再没人承认，我就当是你们所有人一起干的！”他从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要么当事人自己站出来，要么我在全班每个人的身上留条疤！”
班里开始骚动，有人想逃，倪盛鸣挡在教室门口，举着明晃晃的刀子，用眼神告诉所有人逃跑的后果会更严重。
教室后门被撞开，卢珊走了进来。
（是她？总算不是我孤军奋战了！）
倪盛鸣眼睛里流出了温柔。只是两天没见，卢珊仿佛又漂亮了些。一米七四的身高让她鹤立鸡群，加上比一些二流明星还精致的五官，她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道最明亮的光芒。
同靓丽的外貌相匹配的是光鲜的梦想。卢珊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明星，影星也好歌星也好，只要能让自己在镁光灯下成为焦点，她愿意付出所有。而与梦想不匹配的是，卢珊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拿不出钱让卢珊学艺术考电影学院。
好在卢珊并没有被现实打败。她坚信通过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明星。她为杂志拍照片，为淘宝店拍广告，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她决定有天成了明星，要把自己名字改掉。这个名字太平庸了，一点不响亮。她想象成了明星后，自己要叫“卢南悠”，她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有意境。她常常用这个名字练习快速签名，为以后大红大紫给粉丝们签名做准备。
倪盛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卢珊，等她走到自己身旁。她却走到了他的正对面。
“倪盛鸣，”她失望地说，“我真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你不学无术，跟社会上的人渣交往，这些我都不嫌弃。可，你怎么能那样对自己的老师？”
她换上凌厉的眼光扫着班里人，“你们这群胆小鬼！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能团结起来反抗他？他手里的刀子能一下捅死你们这么多人吗？”
（什么！她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条战线吗？）
倪盛鸣恍惚间觉的自己身在一个荒岛上，孤立无援，找不到方向。
他没意识到刀子掉在了地上，班里人如逃生般涌出了教室。他依稀看到班主任和几个体育老师走进了教室，自己被几只手拖了出去。
倪盛鸣被停课，可能会直接开除。
毕竟事情的影响十分恶劣。先是出了命案，紧接着又出了这样的视频，校方焦头烂额。在校方看到那段视频时，评论和转发的总数已经过万，人们义愤填膺。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几家媒体的记者来学校要求采访当事人，校门口还常会出现一群自发集结起来的网友要求见倪盛鸣。虽然做错了事，但倪盛鸣毕竟是学校的学生，所以停课的原因一半是处罚，一半是出于保护。
视频中的老师姓郭，做了几十年老师，快退休时出了这样的事，想必他会非常难过。校方让他休假一段时间。
网上的声讨还在继续。在学校没找到倪盛鸣，网友们便找到倪盛鸣父母的单位里要求他们道歉，父母因此在单位无法抬头做人。周围的邻居见了他们会远远避开。倪盛鸣那群社会上的朋友也纷纷把他拉进了黑名单。他整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一旦被人认出来就会遭到辱骂或被吐痰。
（该死，都是那个发视频的人把我害成这样！）
他坐在地上，用刀尖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想象着那是那个人的皮肤。
（让我找到这家伙，我一定这样一刀一刀把那家伙的肉割下来！）
但根本不会找到，他知道。平时他在学校飞扬跋扈，树敌无数，谁都有可能是那个人。
（我该怎么办，难道一辈子不见人，一辈子都躲在家里吗！）
他几乎咒骂出了声，把手中的刀一下插在了墙壁上，似乎看到那人的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腹部又开始痛了起来。他用手紧紧捂着腹部，慢慢地弯下了腰。
（天啊，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倪盛鸣顾不上疼痛的腹部，跳起来打开电脑注册了微博账号，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四
几天后，某档谈话节目里出现了卢珊的身影。她作为被访嘉宾坐在红色沙发上，脸上画着精致的裸妆，身穿一件枣红色长裙，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一档以时尚为主题的节目。
卢珊是以“倪盛鸣女友”的身份来的。她先是概述了一下自己跟倪盛鸣的过往。
“我们是在高一下学期在一起的，这么算来到现在，我们在一起连半年都不到。可是很奇怪，我总有种已经跟他认识很久的感觉。他在外人眼里是个坏学生，不学无术，打架抽烟。但在我眼里，他很聪明。”
“既然他是坏学生，为什么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一个现场观众问。
“因为我喜欢他啊。”卢珊的眼角红了，“谈过恋爱的人肯定都知道，你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有多坏，你都无法不爱他。我对倪盛鸣就是这样。他再不好，也是我男朋友。虽然对他恨铁不成钢，我却执着的相信，凭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改变他。
“他把别人打伤了，我就替他赔医药费；他没钱我就给他，只要他能玩的开心就好。我想过，即使再累，我也要因为他坚持下去。我没有成年人那么复杂，我不要求他多么富有，我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