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者·孟婆婆

那个夏天过去了,米雅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似乎是把自己曾经杀过人的事实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忘记了,直到第二年春天,米雅在埋藏丫丫尸体的地方发现了一棵小小的樱桃树。她忽然想起出事那一天,丫丫刚好吃过几个樱桃,现在肚子里的樱桃籽破土而出了。

从那一天开始,米雅再也没吃过一颗樱桃。

故事永远是故事,可有一天故事变成了事故,那才是恐怖的开始。

大家都问老唐的女儿在哪儿,老唐却神秘一笑,说:“我还是先把昨天的故事讲完。”

同事们会心一笑,很喜欢老唐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

老唐举起酒杯,故事开始之前,大家先喝点酒吧。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只有落落喝的是自己带来的水。

老唐接着昨天的故事说:“闪电过后,小米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我也不知道,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因为一个礼拜后,警察在衣柜里找到了小米已经腐烂的尸体。在小米的衣柜里,警察还发现了一根邻居家失踪孩子的头发。

原来那一天邻居的孩子在小米家里玩,偏偏赶上小米和女朋友分手,小米喝了好多酒,孩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相框,那是女朋友留给小米唯一的纪念。在愤怒和酒精的作用下,小米失手杀死了那孩子,并把尸体藏在了衣柜里,然后趁着天黑扔进了河里。据说警察在小米尸体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双孩子的手印。”

一个同事瞪大了眼睛,说:“这明显是冤魂索命的故事。”

老唐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说:“如果真的有冤魂索命就好了,可惜故事永远是故事。来,喝酒。”老唐将眉眼间转瞬即逝的悲怆连同着酒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米雅浑身发抖,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冷,那是源自心底的内疚和恐惧。

落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女儿呢?她可是今天的寿星,怎么还不出现?”

老唐微微一笑,指着一面衣柜说:“我女儿在这里面。”

大家哈哈大笑,都觉得老唐太会营造气氛了。

老唐慢慢走过去拉开衣柜,露出里面一个女孩子的遗像,大家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丫丫的遗像,米雅一眼就认出了,她忽然想起来,丫丫好像姓唐。

“我有一个朋友,也喜欢睡在衣柜里。”落落似乎早就知道衣柜里面是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断爷。

当老唐体会过什么是刻骨铭心之后,却从没想过遗忘会这样容易。

“如果我女儿还活着,也许和你们一样,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能每年过一次生日。”老唐说着捂住了脸,却捂不住眼泪。

“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几个同事纷纷表示要离开,可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酒里有问题。

老唐说:“今天谁都不能走,凭什么你们可以风风光光地生活,而我的女儿却得到这样的命运。”

胆小的同事已经开始哭了,落落坐在那里像聊天一样说:“老唐,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女儿又不是我们害的。不如这样,你放过我们,我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好吗?”

老唐早就知道有人会这么说:“没错,你们都没错,难道我女儿有错吗?不如你下去陪我的女儿吧,好不好,小米?”老唐突然拿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小米。

“唐……唐叔,那件事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的。”小米终于认出了老唐就是丫丫的父亲。

老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拿着枪恶狠狠地说:“今天你们都要给我的女儿陪葬。”

没有人知道老唐为了这一天都付出了什么。曾经居住的小区拆迁时,老唐偶然在一棵樱桃树下发现了一枚发卡,他一眼就认出是女儿丫丫的,他在附近的土里发现了散落的骨头。老唐抱着骨头,哭得像个孩子。通过简单的推理,他认定是邻居小米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为了这一天,老唐找了米雅整整十年。

落落却不合时宜地站了起来,老唐把枪对着落落,因为她没喝酒,她是唯一还清醒的人。

“对……对不起……阿嚏……”落落实在忍不住打了一喷嚏。

鼻涕连带着口水,喷了老唐一脸。

“你这臭丫头,我要杀了……杀了……”老唐恶狠狠的表情很快就变得迷惑起来,说,“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落落从老唐手里拿走了手枪,老唐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嘴里一直在重复着:“我是谁,我是谁……”

落落给每个人喝了一点水,落落知道,这些人不会再记得老唐,也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轮到米雅的时候,米雅却摇了摇头。

落落不勉强她,有些人就是这样,可以催眠自己,对自己的谎话信以为真。

落落把每个人送回了家。米雅坐在班车里,真的就忘记了刚才的一切,也忘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她只是觉得头疼,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流出泪水,她已经不在乎了。

当米雅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坐过了站。她求落落把车开回去,落落笑着同意了,可是再回去的时候,依然不是自己家的那一站。

米雅迷茫地看着陌生的周围,这一次她忘记得太多了。她回头,发现落落的车还在等她。米雅想了想,就走了上去。

车上,除了米雅还有很多陌生人,其中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坐在米雅的对面,米雅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她忽然很想向这个男人道个歉,男人看了米雅一眼,然后迷茫的眼神又看向了窗外。

那一刻,米雅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迷失了自我的人。

落落打了一个喷嚏,车启动了,载着一车罪恶的灵魂驶向了未知的深处。

假期,沙漠。落落躺在折叠椅上,享受难得的假日。这次度假,她没有在身上喷香水。

皱纹在落落的脸上像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只有这个时候,落落才显露出老态。毕竟已经是七十几岁的老人了。她能让所有人忘记她垂暮时的样子,但是她永远会对自己诚实,否则当初也不会骗过那个老人了。

远处一位徒步穿越沙漠却迷失了方向的旅人艰难地向落落这里爬来。

“水……给我水……”旅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沙漠吸干他身体里的水。

落落觉得很讽刺,平时她身边总是带着水,可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她救不了这个人,却可以帮助他。

落落的眼泪滴入旅人的嘴里,那一刻他忘记了口渴的感觉是怎样的。

旅人走得很安详。

有一个秘密我只告诉你,被落落碰过的液体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汤。

创作谈

金鱼灵雪:《刑者》到了这一期,似乎隐约吐露了真相。孟婆婆的汤,还有姓阎的老板。

金鱼逡罗:哈哈,果然被你发现了,可是刑者的故事并不像传统的故事那样简单。

金鱼灵雪:如果真的有孟婆汤就好了,我们最大的烦恼就是记忆力太好。

金鱼逡罗:老大,我们现在是金鱼了,我的记忆力可总是让别人吐槽……

金鱼灵雪:呃……把这茬儿忘了……

金鱼逡罗:不过话说回来,老大,为什么我们的记忆只有七秒呢?

金鱼灵雪:你说啥?

金鱼逡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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