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游戏

唐丽娟显然没有走远,她略带啜泣地答道:“不玩了,没想到你们这些男生这样小心眼。我自己去买火车票。”一郎似乎轻声向她说了几句什么,接下来,俩人都没有声音。

屋里晓冬和田麦相视大笑,我没有出声。不一会儿,晓冬和田麦忍受不了我的沉默,也匆匆地走了。

一郎第二天中午来找我,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火车票,笑眯眯地告诉我,昨晚他去排队了,终于为我们买来了火车票。我接过车票,兴奋地不知怎么说才好。一郎又拿出一张车票来,低声说:“这张是给唐丽娟买的,你能不能帮我送给她?”

我愣了愣,接过车票后,诧异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一郎的脸红红的,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的原因,他局促不安地答道:“我想,昨晚的事让她生气了,她怎么也不理我。你帮我转告她,我很想让她赢的。真的。”

我帮一郎去了学校的女生宿舍,将车票交给了唐丽娟。唐丽娟很是感动,她从枕后拿起一只小香囊递给了我,让我转交一郎。“我的车票是下午的,来不及见他了。告诉他,我会打电话给他的。”

一郎也于当天的夜里乘火车走了。我的车票却是第二天的,于是乘着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去学校外的网吧玩了一个通宵。玩的内容,仍是“找对象”,只是网络不同于现实,可以胡说。比如,女生输了,可以叫她脱衣服,可以叫她给自己一个香吻。这种游戏,是我常玩的,我玩的时候,一郎常在一旁看,骂我无聊。没想到他刚走,我就一个人玩上了。

寒假中有一个春节,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的,在这期间,我曾想过给一郎打电话,可把手机拿在手里,我又忍住了。

距离返校还有两天,我就听到了一郎的死讯,据说他出了车祸,连春节都没过上。电话是晓冬打给我的,晓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电话里说,春节后他曾打过一郎的手机,结果,当地警方立即来人找到了他,问他最后一次见到一郎是什么时间,还有,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过节,还有,一郎与谁的关系最为密切。

我没来由地觉得恐慌,晓冬的害怕像是瘟疫,也传染给了我。“你不是说他是出车祸死的吗?”

晓冬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警察的确是告诉我,一郎出了车祸。这里面,似乎还有别的。到学校再说吧。”

等我赶到学校后,一郎那里的警方已经来学校调查过了。那里距我们这所学校很远,有数千里之遥,听说学生都还没有返校,那些警察又都回去了,说如果有发现,再来。

唐丽娟那天晚上找到我,走进我的出租屋时,她有些惊讶,“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乱得不成样子。没想到……”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被一郎称为狗窝的地方,怎么会变得如此干净与整洁呢。

“一郎上火车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没有送他,而晓冬却去了车站为他送行了。”唐丽娟的眼神有些迷离,她的话意中若有所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我觉得,上次我们那局没有打完的牌还在继续。”唐丽娟见我不出声,又说了句:“你也要小心点。”

我没来由地一阵感动。只是,唐丽娟的话让我觉得羞愧,是啊,当时我为什么不去送送一郎呢?也许我们都是男生,也许没想到这会是生离死别。

可晓冬,他为什么去了呢?

学校学生会改选。我再次当选为组织部长,而田麦,则成了宣传部长。田麦当选后,我准备向他祝贺,可他却早已佳人有约,到学校外的欧式餐厅吃西餐去了。消息还是晓冬告诉我的,他的话里不无嫉妒。田麦的诗作除了校刊,就只有厕所会帮他发表了,晓冬气愤愤地说道。我哑然失笑。这年月,写诗的确很难发表,也少有读者。可谁让你晓冬是一位写推理的作家呢。就算你人气再高,也很难进入学校的法眼啊。

“你知道与田麦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是谁?”晓冬在餐厅里喝得晕晕糊糊,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是唐丽娟。”我答道。

晓冬清醒了一些,他惊讶地看着我,好半天没有出声,“你怎么知道的?”晓冬再开口说话时,脸上就苍白了许多。

“我感觉,苗苗的事件,远远没有结束。可能还要出事。”晓冬埋单后,那晚向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提到苗苗的时候,我心里跳了一下,喃喃地答道:“晓冬,你喝多了。”苗苗已经走了,她的死,不可能与扑克游戏有关系。

现在重要的是,唐丽娟对苗苗曾经惹祸上身的游戏绝对不会一无所知。她的出现,是想以一敌四,还是我们四个人中本来就有她的合作伙伴,我真的想知道。“一郎,他不应该死,该死的不是他。”晓冬忽然泪流满面。

晓冬踉踉跄跄地回宿舍去了。我没有送他。他的话让我警觉,因为,这句游戏还没有结束的话,我返校后,已是第二次听人说起了。第一次,是唐丽娟说的。不同的是,晓冬说的是苗苗那次;而唐丽娟指的,似乎是现在。

苗苗的确和我们在一起玩过一次找对象的游戏,我们都是学生会干部,除了晓冬不是。当时苗苗输了,有人提议熄灯提要求,气氛有些暧昧。就在灯被拉灭之后一刹那,苗苗就哭了起来,紧接着,她奔出了我那间小屋。时隔半年,唐丽娟又莫名其妙地来参加这个游戏,是偶然,还是另有原因?

晓冬和田麦渐渐地疏远了。而田麦看上去也不以为意,毕竟,唐丽娟现在是距离他最近的人。“有机会我们再玩一次‘找对象’吧?”田麦在一次学生会的例会结束后,向我发出了邀请。我哈哈大笑,“不要了吧?你小子,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田麦的眼神一黯,“你说唐丽娟?不,我觉得她接近我,好像另有目的。你想想,那晚一郎的手机响了两次。怪不怪?唐丽娟每次和我见面时,都要问这个问题,她想知道这是谁给他发的信息。还有,苗苗死前,究竟是谁摸了她的脸?又是谁说了出去?“原来唐丽娟在调查一郎的死因。这也就是说田麦和唐丽娟并不是搭档。我猜想。一郎的死已成为过去时,再说,他是在自己的家乡出车祸死的,唐丽娟弄清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只是,田麦说的后半段,是唐丽娟想问的,还是他想问的呢?

我无所谓地笑笑,“那晚熄了灯,伸手不见五指。谁知道是谁呢?各人心里有数就行。再说,可恨的是那个传播谣言的人。”田麦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晓冬又写了一部长篇的推理小说,他在上传至网络前,找到了我。“陈村,你愿意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吗?”这是一种难得的待遇,我当然答应了。

看完小说回去,已快夜里11点了。晓冬送我出了校门,又转过弯,那里有一条小径,通向我那个出租屋。在拐弯处,晓冬正要向我道别,忽然,他停住了,将手电筒向一旁照去,只见那里有两个人正在拥吻。

见到有人来,那两人立即松开了,匆匆地走了。

“你小子,真多事。”我笑着骂道。晓冬也笑了,傻傻地说了句再见,就匆匆地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的操场上就发现了田麦的尸体,是一名晨练的体育系女生发现的,她一声惨呼,惊动了附近所有的学生。田麦是被扼死的,他的两颗眼珠也被掏空了。

警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他们火速地处理了现场之后,就展开了调查。昨晚最后一个见到田麦的,是唐丽娟。唐丽娟被叫去问话,直到下午,她才从临时充当审讯室的学生科走了出来。她打给了我一个电话,“陈村,我们能不能谈谈,在你那个出租屋里?”我立即拒绝了,“不行,我正在上课。”我的拒绝一听就是一个谎言,因为我们下午都没有课。

唐丽娟轻声地哭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当我和一个男生接近,他就得死?帮帮我,好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来吧。”我走出外语系的教室,刚上大道,唐丽娟就追了上来。她与我肩并肩地走出了学校,这个举动立即引来众多的目光。因为,田麦的死,早已成了学校重大新闻,而唐丽娟则是死者的女友。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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