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三千里

文/林戈生

 

人在江湖飘,资深何弃疗。新浪微博昵称@林戈生何弃疗多年别打岔

一句话:回过头,亲人,故乡,一切转眼成空,我孑然一身,还将继续行走在这个人世上

导引: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不管你身处何地,最牵挂你的永远是家人。

——故乡,就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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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时间还早,天上雾蒙蒙的,不过我的心情倒是明媚得很。

大包小包的行李里,不少是给爸妈和亲戚们带的礼物,还有一张三天前收到的红彤彤的请柬——我妹妹要结婚了。

三天前,这封漂亮的请柬落到我办公桌上时,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着着实实高兴了一阵,接着又撑着额头苦思冥想起来。

同事小王旁观我这出精彩纷呈的独角戏,抻过脖子看了眼请柬,幸灾乐祸地说:“哟,这是‘初恋女友要结婚,新郎不是你’的节奏啊!”

“去去去,”我把他推到一边,“留点嘴德吧,那是我亲妹妹!”

我是个很不像样的哥哥吧,望着久违的故乡小镇的天,我悠悠地想。

妹妹结婚的消息先是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在我印象里,她还是面色红润,见到生人就会分外脸红的初中小丫头,没想到我外出求学工作的这段时间,她女大十八变,这么快就结婚了,我真心地为她高兴,却也忍不住想:我这个做哥哥的连妹夫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太失职了!

“小虎!”乳白色的晨雾中,一个人影朝我跑来,是我穿开裆裤时代就认识的铁哥们儿钟明,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一条大沙滩裤,还像个高中生似的咋咋呼呼,老远就看见他咧着大嘴巴朝我笑。

跑到眼前,这家伙捶了我一拳,二话不说就扛过我的行李,“你妈让我来接你,你们家都在忙你妹妹的喜事,抽不开人手。”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说。

“你倒是沉稳了不少,像个在外面闯荡的生意人。”钟明嘿嘿笑。

我大笑起来, “胡扯,我大学毕业才一年,在小公司里上班,怎么就成了闯荡的生意人了,你小子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暗地里损我!”

我们嘻嘻哈哈地往家里走。我家所在的这个小镇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特别小,还有些闭塞,全镇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人,还比不上许多乡村的规模。镇上以前也曾求过发展,开过一家化工厂,后来倒闭了,这个镇子就越发像个世外桃源。

天气雾蒙蒙的,看来今天不会出太阳了。一路上碰到的人我几乎都认识,嘴里不停地打着招呼,大家看见我回来了都特别高兴,这让在外漂泊的我很受感动。

走近我家的那条小胡同,隔壁的陆阿婆正在巷子口剥毛豆,看见我没牙的嘴笑得合不拢,“小虎,你可算是回来了哟!你不知道,你爸爸妈妈盼你回来,日盼夜盼,要不是出门不方便,他们早就找你去了。回来了就好,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圆……”

陆阿婆喃喃地说个不停,我看着她嘴里仅剩的一颗牙,心想它可真坚挺,上次见它独守空城,到现在还在那儿屹立不倒。

“陆阿婆可啰唆 。”钟明撇撇嘴。

“小虎!”一声惊呼,便看见好几个人朝我小步跑来,为首的就是我妈,她一下子抱紧我,“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于是七大姑八大姨立刻把我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我顿时有种掉进了养鸡场的错觉。我实在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赶紧把带的礼品一样样拿出来,每个人收到我的礼物后都非常高兴,直夸我有心。

妈妈捧着我给她买的阿胶乐成一朵花,“你爸爸在书房,快去看看他。”

“爸。”我在门口叫了一声。

爸爸还是老习惯,看书时必喝一杯绿茶,听见喊声,他抬起头来——有那么一刹那,我看到一丝怒气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但这很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秒,他就笑了起来,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好小子,又长个了啊!”

“爸,我给你带了铁观音,味道特别好,你尝尝。”我把铁观音拿出来。

爸爸接过铁观音,看了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声:“你妈妈到底把你叫回来了啊……”

“妹妹结婚,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回来的道理,”我笑呵呵地宽慰他,“我跟公司请假了,放心吧,不会影响什么的。爸,你尝尝这茶!”

“不,不用了,”爸爸突然阻止我,我一愣,他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我现在还有茶,喝完了再喝你的吧。”

我心中一热,我知道他是舍不得喝,这就是父母对孩子的心,他们对于给予你的一切从来不会算计,而你回报他们一点点,他们就珍惜得像是得到了无上的宝贝。

我准备出门走走。按我们这儿的规矩,喜宴之前我不能见妹妹,否则婚事会不顺。

这走了没多远,前面一个人的背影分外眼熟。

“亦翰?”我狐疑地喊了一声。

那人慢吞吞地回过头来,不是张亦翰还能是谁!

“你怎么也回来了?”这小子和我是同班同学,我记得他初中毕业就去国外了,后来据说在美国定居了,但看他的样子,穿着家常的衣裤,一点都没有归国华侨回来探亲的样子,怎么回事?

“小虎,你也回来了啊。”张亦翰的情绪似乎不太好,看见我并不高兴。

“你小子不是在美国吗,怎么回来了?”我问。

“哦,没错,我回来了,”张亦翰像是没睡醒,对我的问话并不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扬了扬手中的塑料壶,“我去打点白酒。”

“你这个留美精英还亲自去打酒啊!”我笑着揶揄他。

没想到碰了个冷屁股,张亦翰什么话也没说,慢慢地转过身,朝前面走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发不是滋味,便叫住了他:“喂,你没事吧?”

“我?”张亦翰木讷地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一家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团圆吗……”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迷雾里,留我一个人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一家人……团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不是陆阿婆才跟我说过的吗,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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