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童话
苏洛水突然叫住六月,很不情愿地说,“要不你进来喝杯咖啡吧?”
六月又笑了,全然未注意苏洛水的不情愿,小鸟一般蹦进了大门。
苏洛水家很大,也很安静。六月坐在客厅,一直在东张西望,她很奇怪,怎么看不到其他人。苏洛水泡好了咖啡,默默地和六月一起喝着,无话无语,似乎他有很多心事。
六月有些尴尬了,便问道,“洛水,你妈妈呢?”
苏洛水头也不抬地回答,“她不在家。”他说完,又看了看天,突然挤出一脸笑容,说,“六月,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明显是一句送客的话,六月怎么能听不出来。她有些不高兴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这时,二楼的卧室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苏洛水急忙向楼上跑去。六月愣了愣,也跟着跑了上去。她来到二楼,看见苏洛水正焦急地用钥匙开一扇门,她好奇地走到门口,一下就傻住了。
此时,屋内一名妇女倒在地上,她的整个身体被绑在椅子上,旁边是她碰碎的一只杯子。不仅如此,她的嘴巴也用布死死地裹着,见到苏洛水和六月,她疯狂地扭动身体,嘴里“呜呜”地叫着。六月惊呆了,这个场面太不可思议了,但紧接着,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她清楚地听见苏洛水叫女人妈妈。
苏洛水把妈妈扶起来,才想起六月,他急忙把门关上,拉着六月下了楼。六月实在不理解苏洛水的行为,她想问苏洛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苏洛水已将她拉到了门口。
苏洛水说,“六月,明天我向你解释好吗?”
六月点了点头,她看到苏洛水的眼睛里充满泪水,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出现,或许,苏洛水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她伸手擦拭苏洛水的眼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谁才是真正的公主
翌日,苏洛水和六月坐在操场的树阴下,六月枕着苏洛水的肩,听苏洛水讲述自己的生活。
原来,苏洛水的母亲患有精神病,很严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一名警察,一年前,在侦破一起案件的时候,意外牺牲了。他的母亲在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就疯掉了。他说,母亲自从得病之后,便谁也不认了,有时候,甚至将自己的手臂都咬出血了。他没有办法,又舍不得送母亲去精神病医院,毕竟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只好把母亲绑在家里。
六月听完苏洛水的故事,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没想到,原来苏洛水一直隐忍着这样一个伤心的故事。苏洛水说,他不让六月去他家,就是害怕六月见到自己疯癫的母亲,他害怕六月因此而不要他,讨厌他。
六月带着泪笑了,将头深深靠在苏各水的肩膀。她在心里说,傻瓜,我在乎的只是你,只是你啊!她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苏洛水的母亲变成什么样子,家庭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爱着他的,永远。
六月想,人生的磨难就像童话世界里的老巫婆,最终,巫婆总是会被消灭掉的。但她不知道,未知的人生,并非都是童话。
苏洛水向六月敞开心扉的时候,两个人便再没有什么顾忌了。六月闲暇时,便会去苏洛水家,帮着他收拾一下家务,偶尔做一顿丰盛的饭食。只是,苏洛水告诉她,千万不要接近自己的母亲,他母亲见不得生人的。六月很认真地点头。
渐渐的,六月熟悉了苏洛水家的一切,她甚至已经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庭的一员。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苏洛水心里一直还住着另一个女孩。那是她在打扫苏洛水房间的时候的一个意外发现。她在苏洛水的床头下发现了那个女孩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很漂亮,漂亮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漂亮得让她自惭形愧。她呆呆地望着照片许久,心隐隐地发痛。其实,她早就怀疑苏洛水的过去了,像他那样优秀的男孩,怎么可能没有过去。
六月一直有心里准备,可是,在看到那张真实的照片后,她的心理准备土崩瓦解了。身体里像堵了一个大疙瘩般难受。
六月开始闷闷不乐了,原来,苏洛水还是没有和她坦诚相见,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苏洛水身边的陌生人,这本不应存在的陌生人。好几次,她都故意将话题扯到这上面来,可苏洛水置若罔闻。
但六月知道,苏洛水一定和那个女孩很亲密,因为,有好几次,她去苏洛水家,曾经看到苏洛水偷偷在哭,捧着那张照片躲在屋里哭。她甚至还发现了他的日记本,打开来,却是一页又一页的残缺不全,似乎那里面也记录着一个残缺不全的故事。
残缺的东西总是会让人伤心难过,六月想,苏洛水也是如此吧。因此,她没有再放在心上,至少,现在他是爱她的。
这一天,星期日,六月又来苏洛水家了,苏洛水在楼下做午饭,她在楼上帮他擦玻璃。中途,她又忍不住偷拿出那张照片,呆呆地望着出神。这时,苏洛水在楼下喊她,说是家里没有奶油了,他要去超市一趟,她应了一声,便听见苏洛水出门的声音。
偌大的屋子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她忽然有种空虚恐惧的感觉。这房子里只有她和苏洛水的疯妈妈了。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咚咚咚咚”,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墙,她仔细听是苏洛水妈妈房间里的声音。
六月慌了,跑到门前,不知所措地喊道,“阿姨,你怎么了?”没有回应,只是更强劲的撞击声。
六月想了想,急忙取来苏洛水的钥匙,打开了门。卧室内的场面让她惊讶,苏洛水的妈妈依然牢固地绑在椅子上,嘴里缠着布,她“呜呜呜”地撞着墙,脑袋上都出血了,墙上更是洇红了一大片。
见到六月来了,苏洛水的妈妈不再撞墙,她挣扎着,似乎想向六月靠过去。六月却有些害怕了,这个女人毕竟是个没有理智和自理能力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木愣愣地站在门口。这时,女人看见了她手里的照片,突然又激动起来,她晃得椅子都倒了下来,整个人倒在地上,还在拼命摇晃身体。
六月看见女人竟然哭了。她终于靠了过去,蹲下望着女人。女人仰着脸。似乎要对她说什么。她犹豫了一下,紧张地伸向女人的嘴,想把那上面的布条解开。
这时,苏洛水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一把拉开六月,然后小心地把母亲扶起来,锁上门,飞快地拉着六月下了楼。
来到楼下,苏洛水像野兽一般瞪着六月,他大吼道,“你在干什么?我说过,不要去打搅我母亲的!”
六月从来没见过苏洛水这样生气,他的脸都变成了狰狞的青白色,六月委屈地咬着嘴唇,“我没有,刚才……”
这时,苏洛水看见了六月手里的照片,他一把攥住六月的手,“这照片你从哪来的?”
六月知道苏洛水真的生气了,她很自责,也很心痛,自责自己不该触碰苏洛水的曾经,心痛自己的过失让至爱如此激动难过。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苏洛水却突然平静了,他轻轻拿过六月手里的照片,蜷在椅子上,很痛很痛地哭了。
六月不知所措了,她走到苏洛水旁边,苏洛水突然一把搂住她,含糊不清地说,“六月,对不起!对不起!我全部告诉你。”
原来,照片里的女孩的确是苏洛水曾经深爱过的女孩,她叫苏小小。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苏洛水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苏洛水的家庭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后来,母亲认识了继父,一个带着女儿的独身警察。四个人很快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新家庭很幸福,继父对苏洛水很好,母亲对苏小小也视如己出。
时光飞逝,很快,苏洛水和苏小小都长大了,他们进入了花一样的十八岁。一切都像三月的桃花,那样顺其自然进行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孩女孩也默默地相爱了,王子和公主相爱了。
父亲和母亲并不反对他们,反而很欣慰高兴,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真能亲上加亲,就真是唯美的现实童话了。于是,苏洛水和苏小小的爱情肆无忌惮地萌芽,茁壮。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他似乎永远不允许童话的产生——苏小小发生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