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丽娘
孽镜之像
镜面中出现了一个扣人心弦的美男子,一袭雪白的长衫,眉目含笑。他们约好去踏青,丽娘撒娇地让他帮着画眉,嘤咛道替我挑支金簪。
那男子便悉心地挑了起来,他的笑容温暖轻浅。行动间衣褶簌簌地带起一阵秋天的风。他对丽娘的好甚于世界上所有男子,他为她种上十亩凤仙,那些红的黄的紫的花朵绽放不暇,只为丽娘可以随心所欲地点染蔻丹。在丽娘沾染风寒的夜里。他可以不眠不休,为她替换额上的毛巾,掖好踢开的被子。
十点蔻丹阮游离,一曲桃花泛流水。
他们吟诗作赋携手操琴,他们被所有人看做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这段爱情却没有持续多久。画面一转,镜上出现了一座坟冢,丽娘身着素服跪在坟前烧着纸钱。墓碑上刻着三个字:柳梦梅!
年华滚滚惊心。
数年过去了,纵然丧夫之痛焚心煮骨,但时光是医治心病最好的良药,除去丧服的丽娘重新穿红着绿。有爱情才有一切,丽娘是天生为爱而生的女子,她怀念被宠爱的时光,可宠爱她的那副面孔却渐渐淡忘。偶尔遇到清澈的男子,她也会莞尔一笑。
过了两年,一位酷似柳梦梅的书生在洞庭湖上泛舟时遇到了丽娘。也许是她难忘旧情,一个眼神,丝丝入扣,恍如前生的小鹿乱撞,相视一笑,情投意合。没多久,他们喜结了连理。
幸福的爱情总是有着类似的内容,一切和曾经发生过的一样,画柳眉,挑金簪,植凤仙,染蔻丹。春水碧连天,画船昕雨眠,可惜流年。同样的悲剧结尾,成婚后不到半年,这位书生在赶考路上遇到了匪徒,丢了性命。
丽娘守了几年寡,同城的登徒子们觊觎。公婆的脸色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又没有娘家可以做靠山,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离家出走。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安然了解的那样,丽娘不论走到什么地方总会招,惹男人的目光。但是她身边也总会殛时地出现一位良人。不知道是不是柳梦梅的魂魄转世又转世。轮回又轮回,反正每次出现的良人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而且同样对她好,同样玩着画柳眉染蔻丹的那一套。
不论开局怎么变化,男主角的脸都始终如一,频繁地换着出身地和造型,有时是富家公子,有时是贫民百姓。甚至还有一次他竟然贵为天子的兄弟。但每次都是同样的悲剧结尾。倒不是男人变了心。只是他们统统都是短命鬼,仿佛阳寿都被她续到自己的身上一般……
从心动到平淡,丽娘厌了这一成不变的爱情,对良人的态度也大为改观,从指使到爱答不理,最后横眉冷对,连面也不愿意见。可就算是这样。良人始终全心全力地爱着她。哪怕被她冷漠,哪怕低三下四,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就愿意。但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太久,丽娘的态度越来越差,良人的魂魄生生死死历经磨难。她烦透了这轮回,她一次比一次走得远。可就算她走到天边,良人也能最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安装了不可修改的程序。
时间已经辗转,命中注定的那位良人再度出现,这次他的身份是位大军阀,此君平时雷厉风行,唯独对待丽娘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但丽娘仍旧断然拒绝了他的追求。当貌似修罗大人的参谋长出现时,她竟然动了心。且大有一边倒的趋势。军阀想尽办法讨好丽娘却难换佳人半点笑颜。他很生气。不惜动用各种压力让参谋长屈服,参谋长自然不肯就范。他们最终选择了决斗,就像《上海滩》里的丁力和许文强一样,在一个寒气逼人的深秋,两个身着黑色大衣头戴黑色呢帽的男子来到了江边,是有点同,但那个年头就流行这样。
观众席上丽娘在为参谋长祈祷,对于那波澜不惊的柳氏爱情攻略早就食之无昧兴趣索然,她太渴望新的爱情。
剧情有点狗血,大军阀竟然作了弊。给参谋长的那把枪里只有空包弹。参谋长饮弹倒地,丽娘泪奔而去,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却无力回天。参谋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停地呢喃着什么,没有人能听清,但他最后是带着微笑离开人世的……
窗上映出天边的鱼肚白,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男主角那张脸出现频率太高看得她都想吐了,回头看看旁边的邵飞,他竟然炯炯有神地瞪着泛起血丝的狐狸眼。至于吗?不就是女主角是丽娘嘛。安然在心里发了句牢骚,这破镜子里的东西比肥皂剧还肥皂,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没想到。最后的画面让她精神一振,画面正中竟然出现了王亚瑟的面孔。难怪王亚瑟很少在学校出现。从丽娘还没到这个城市时起。他就一直在她身后。他亲眼看着丽娘跟夜叉兄弟相爱,又看着夜叉兄弟出事,再看着她跟赵墨轩在一起。他的脸越来越面熟,分明就是孽镜中的男主角,但他始终没有向她示爱,而是像幽灵一样远远尾随。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孽镜太累了,足足演了一个通宵,整个手柄和镜面都变得滚烫,像使用过度的机器,先是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然后啪的一声碎成了几块。好几张同样的幽灵面孔出现在每一块碎片上,王亚瑟森然的眼神中透着某种执著。
殊途同归
丽娘用力揉着太阳穴,毕竟活了好几百年,即便是计算机也可能有些文档会找不到,更何况是人的大脑。她忽然没来由地
问道:“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生生世世地爱着你,会幸福吗?”
“肯定会幸福。”邵飞壮志凌云豪情冲天。
安然瞥一眼不知所谓的狐狸,她今天要跟他唱反调唱到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会让人很感动。但我身上最好就别发生了。”
“为什么?”丽娘似乎更在乎安然的回答。
“受不起啊。感情太重了就是负担,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没准一不小心就做出让他伤心的事说出让他伤心的话,我怕会辜负他。”安然说的都是心里话。丽娘痴痴地看着孽镜碎片里的人影。思量着。
“爱一个人不错,但是以爱为借口伤害别人可就是有罪的了。话又说回来。虽然那小子几百年来对你一直不错,但你也看见了,肯定是他害死修罗大人的。难怪上次在侦探社门前的走廊上遇到他就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在跟踪我们,说不定连夜叉兄弟的死也跟他有关。”安然言之凿凿,铿锵有力。
“我看不一定,他不过是一转世投胎的顽灵,顶多就是没喝盂婆汤,投胎做猰貐是他的造化,但绝对没可能置修罗大人和夜叉兄弟于死地。”邵飞没在意安然的表情。脱口而出。
安然最恨人家当着她的面说她判断有问题,“谁跟你说话,我们已经绝交了!我说是他就是他!我这就把那小子找来问个清楚。”安然的号码簿里有本市所有登记在册妖怪的电话号码。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阿信高亢的歌声突然从丽娘背后传了出来。就像放进显影液里的照片逐渐显出轮廓般,虚空中一个单薄的人影出现了,依然黑衣黑裤黑口黑面,一点都不像健壮的猰貐,更像苗条型的吸血鬼。王亚瑟把手机挂断,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进来了。”
安然吼道:“找死吧你。偷偷摸摸的,鬼也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对不起。安老师。”王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