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巴别塔
喏,我在卧室里找到了这个。袁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学生食堂餐卡,上面有使用人的姓名年级班级。
这张卡是我的。顾筱蕾有些慌乱地他手中接过来。
咦,你的餐卡怎么会掉在袁泽的房间里?韩天疑声问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泽的目光就开始在顾筱蕾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对了,曲江和明静去了哪里?一整晚都不见他们了。顾筱蕾自顾自说着,给曲江打了电话过去。
喂,你们在哪儿呢?顾筱蕾的声音有些细弱,有点发颤。
谁知曲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韩天接过电话来,有些气愤,却听到电话里又传来明静的两下笑声,明静说,这小东西真可爱啊。
韩天一下愣住,过了一小会儿才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哈哈,我是说咱们见到的那只黑毛斑黄的猫啊!明静回复说。
它、它不是已经被人害死了吗?!韩天的情绪快要失控了。
袁泽站在一旁冷冷看着,突然说道,黄毛黑斑的猫是不好找,可是要仿造一个也不难啊!韩天,你急着将猫杀死,却没有注意到被泡在雨水中的猫身上,掉了很多颜色吧!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没有杀死那只猫!韩天说话开始出现严重的结巴。
要我们现场找机器放录像给你看吗?你杀猫的详细过程都有纪录哦!顾筱蕾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记忆卡,在韩天眼前晃了晃。
这时候,手机扩音器里传来曲江和明静兴奋的声音,找到啦,这只猫到的地方果然是韩天的家。那边陆续传来警方布置现场的声音。
你是高中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世上没有鬼魂存在。但是我们几个人用特别的办法,让你越来越相信,甄欣回来了,而且,她要报复!顾筱蕾说话了。
方法其实很简单,我首先利用电脑软件技术将照片里甄欣的头部影像除去,给你造成灵异传说般的假象。他们几个人都配合得很好,演出得天衣无缝。
随后,我迅速将那些影像打印到特质的材料上,有选择地嵌入你们艺术楼的玻璃内。说到这里,袁泽笑了,那天我装成维修工人跟你擦身而过。
韩天惊愕的表情难以形容。
那种特制的影像,会在不同的天气条件下显示,特别是从远处或者由低处仰视,极易造成立体的假象,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此多的人都印证了“甄欣复活”的校园传说。而你也在越来越“翔实可信”的传言中乱了分寸。袁泽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方的眼中已闪着邪恶的光束。
这时,顾筱蕾的手机里又传来曲江兴奋的声音,警方在韩天的卧室里发现了动物的皮毛纤维,管制刀具,以及非法购买的专教动物袭击人类的《动物凶猛》手册!
手机扩音器还在响着,曲江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内。
你就是依靠这些来让猫攻击甄欣、顾筱蕾和我的吧?袁泽说道。
顾筱蕾说,今天,猫想袭击的不是我们几个人,而是我自己,因为我穿着跟甄欣一样的衣服。我今天无意中闯进袁泽的卧室,看到墙上贴着他和甄欣牵手的照片,只是那时袁泽的头发比较长,跟现在的形象有很大差别。我一下就明白了,如果袁泽再穿上照片里的衣服,猫就会立刻对他进行攻击!
好啊,要不要我们再试一次?袁泽厉声说道。
韩天此刻眼中已经蓄满眼泪,他动了动嘴角,异常艰难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甄欣,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你们。为什么她会移情别恋,为什么她会爱上你,我恨你们!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哀号的哭声在幽深的走廊内穿梭,一个少年极力压抑而又痛彻心扉的哭泣,让人如此难受。
■
真相大白。
喜欢拍照的甄欣,在打印社认识了袁泽,共同的爱好让两人迅速相爱了。只是韩天不明白,太多的人不明白,不爱的时候记得放对方自由。因爱生恨,恨到极致,就是毁灭。韩天决定报复了,经常跟在袁泽和甄欣身后,拍下他们在一起的照片。而当袁泽在甄欣死后剪短头发,摘掉墨镜,却没有被韩天认出来。
袁泽一家人和顾筱蕾等几个人共同制造了这样一个“甄欣复活”的传说。袁泽的父亲经营打印社几十年,精于模仿人的笔记,牛皮信封内侧的“我回来了”就是他的杰作。不过,那只猫被袁泽奶奶抱回家确是巧合。
经历这些,顾筱蕾真的累了,她对袁泽说,我要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面对所有人。
你能够面对自己的良心吗?袁泽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顾筱蕾霍地站住,回头,脸色煞白地看着袁泽。窗台有风掠过,掀动了顾筱蕾额前的头发,光洁的额上似乎悬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刚才警局最新消息,那个撞死甄欣的人翻供,说撞死甄欣的人不是他,那人只是你有钱的父亲找来的替罪羊!袁泽看着顾筱蕾,那一刻的愤怒,无以言表。
顾筱蕾沉默了,呆立在原地,像只迷失的候鸟,眼神凄惶。
她又回想起那天傍晚,自己驾车冲向了甄欣。那个美丽的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飞出很远,继而滚落,那一刻,车内的顾筱蕾听不到任何声响,全世界都沉默。满地的血液在呻吟,混合着北方苍凉的晚风……
若不是迷恋着韩天无法自拔,若不是专业上甄欣永远处在那座巴别塔的顶端,她们还会是最初那对美好的姐妹吧!
顾筱蕾什么都没说,警笛已经在一旁鸣响,她出了教学楼,蓦地扭头重又看着一旁的艺术楼,那里曾有她与甄欣、韩天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欢喜悲伤。她知道,那些旧时光,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又下雨了。
袁泽握着甄欣的照片,小声说着什么。雨水将他的睫毛打湿,巨大的悲伤瞬间将这个年轻人淹没。他小心地用指尖拭去照片上的雨滴,甄欣在开心地看着自己,颦笑间一如徐徐绽放的连翘。
而身后,巴别塔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