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

于怀，她又不能说话，就喝药死了，我哥一着急也犯了心脏病，在医院挺了几天，快春节的时候收到您送的年货。里面还夹着一万块钱，我哥抱着钱就哭了，说你人好，在城里一直不拿他当乡下人看，帮他写信，他不知道的时候还给小妹寄学习用具。他说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哥说，他不能拉您了，也不能耽误您上班，就让我来替他拉您，他和我说这段日子不安全，让我拉您过了这段日子再让我回去。”说着老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

“他抓住了，我和我哥就安心了。”报纸上整整一个版面都是C城丧心病狂的午夜杀人狂，天黑以后，这个人就会杀害独自回家的女子，没有目标。谁倒霉谁就会死在他的手底下。我知道这个人，春节前老梁离开的时候还要我小心他。

看着报纸的我惊呆了，眼泪不觉聚满双眼，我向老梁吼着说：“为什么我白天打电话你总不来接我?”

老梁的弟弟愣了，抱歉地看着我：“家里有孩子有老人，包车的钱不够往回寄的，我就在工地给人扛水泥，白天要干十几个小时不然不给钱的，所以……耽误你了吧。”

我愣住，呆呆地愣住，仿佛全世界都没了声音，只有老梁弟弟略带口音的讲述：“城里的活太累，扛水泥我这条残腿也受不了，正好这人也抓住了，我就回乡下了，我娘也有病，大哥的闺女还上学，家里总要有个照看的人，莫小姐，这么长时间真谢谢您，多亏您那一万块钱，不然今年我们连春节都过不去。”

我仍旧记得春节为老梁寄去年货时候的情景，母亲问我：“送钱干什么?”

我清楚地告诉母亲：“我要赎罪。”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一切和我想的都不一样。大学毕业的我不愿意离开C城，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那场大三时候的车祸，那场车祸其实是我造成的，为了报复抢走男友的梁雅，我扎了那辆车的轮胎，本来只有梁雅一个人要坐那辆车来的，可是在她临走前，李松带着他的朋友也坐上了那辆车，李松是我的男朋友，却在大二的时候抛弃了我，和梁雅相恋，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记恨梁雅，记恨她不仅抢走我的男友，学生会长，党员，她全都要抢，也许是因为内心记恨梁雅的时间太长，在去山上玩的那天我终于爆发了，所以那八个人都死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不敢再坐车。我怕他们报复我。

老梁妻子的事情也是我搞出来的，是我把文件扔在垃圾筒，也是我含沙射影地和老梁说，也没丢什么。如果没有老梁妻子和办公室人讲的那一切，我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她说她有一个女儿死了，也上过大学的，只是那个女儿命不好大学的时候死掉了。而那个女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梁雅。从那以后我看老梁妻子的眼神就变了，我总觉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怨恨。

那一刻我就决定我不能留下他们，他们是为了报复我而来的。

我忘了老梁弟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我在那里坐了很久，一切都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他也不是什么来报复我的鬼。他们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我，而我去口……

“真是吓死我了，刚刚街角发生了车祸，那个人力车被撞出了好几十米，车夫当场就死了。”饭店刚刚进来的客人热议着街角的车祸。

迷茫中的我还在那里发呆，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接通电话，略微沙哑的男声说：“人已经死了，被撞死的，剩下的钱打到我的账户上吧。”

“不……”

C城日报，报纸向来是告诉人们新鲜消息的地方，第一版，人力车夫惨死街头，疑似仇杀。

第二版，老中医联手神棍，欺骗多位白领上当。

第三版，心理健康，左右人生成败。

报纸是母亲念给我的，我已经不能自己看报纸了。我疯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因为工作，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如何疯掉的，是因为老梁，我对不起他们全家，没有我，梁雅不会死，老梁的妻子不会死，老梁，老梁的弟弟都不会死。他们很可能还活生生地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常带着我坐人力车去看病，我还是不肯坐汽车，依旧固执地住在C城，依旧固执地祭拜柜子里的牌位，只是再不是八个人，而是整整的十一个，老梁曾经落在我这里的照片被母亲放大摆在正中央，因为只有看到老梁的照片我才会安静下来，不再哭闹，我想这一辈子我的疯病都不会好了，因为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老梁……”我指着眼前刚刚走过的绿色小篷车用力地扯着母亲的头发高兴地叫唤。

年老的母亲眼里含着泪拉着我的手，附和着说：“是，是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