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厄宫（十二）

文/彭柳蓉

上期回顾:爱音的第二人格“音”告诉美嘉,她想加入数字杀手团。而夜熙的另一面开始展现。美嘉在神秘的未央的指引下,不怀好意地打算将爱音带到她噩梦的开始处——白骨屋。

再见

一个被连环杀手残忍地杀掉父母,生活在恐惧里的受害者,居然希望成为又一个冷血的杀手?
这还真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不知不觉中,自己变成了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了吗?爱音想。
打翻的咖啡仿佛命运无措的脚步,蜿蜒落下。
美嘉看到爱音的脸色变得灰败,仿佛小巷角落里发霉的棉絮,浸透了有毒的雨水。
爱音没有眼泪,她的脑海深处是噩梦般的回忆。方碧水,我终于长成了你期待的样子吗?
第二人格居然能瞒着自己醒来,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她”到底想干什么?
爱音闭了闭眼,声音低哑,“美嘉,昨晚我醒来还说过什么?”
美嘉眼色沉沉,艳丽的五官在晨曦中带着锋利的美。
她笑了,“你让我今天上午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可以解答疑惑的地方。”一切刚刚好呢。爱音根本不知道她的第二人格出现过。不过,她看来是知道自己拥有第二人格。本来,她还在想怎么将爱音带去白骨屋,没想到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么一个完美的理由。
爱音彷徨地问,“去哪里?”
美嘉报出了地址。
她垂下眼帘,睫毛长长,眼底深藏着恶意的光芒。
爱音,你应该记得那里。
是的,那里是你十年前逃出来的地方,那里是白骨屋。
爱音握紧双手。为什么“她”要自己去白骨屋?
美嘉无邪地问,“你要去吗?”
爱音恐惧彷徨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去,为什么不去?”她不能输给自己的恐惧。妈妈说过,要勇敢。
美嘉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去。”

车流缓慢地移动着。
美嘉知道身边的人不会再看到今夜的月光。
她对爱音的心情很复杂,“爱音,你知不知道你的妈妈原来和夜熙的妈妈认识?”
爱音惊讶地侧过头,“夜伯母认识我的妈妈?”
美嘉点头,手指稳定地握着方向盘,“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你的妈妈和夜冷姿以及我的妈妈是同学。而且当时的感情很好。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夜冷姿会那么讨厌你。我觉得,她应该是和你的妈妈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那个人选择了你妈妈。”
爱音想了想,摇头,“我妈妈和我爸爸的感情很好。但是,我爸爸应该不是夜冷姿会喜欢的类型。”
美嘉灵活地将车变道,“我也觉得呢。上一辈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
车拐进了一处安静了许多的绿荫大道。
街边是小小的雅致的咖啡馆。
爱音呼吸变得急促。
她知道,白骨屋就在路的尽头。
白骨屋不是已经被神秘买家买走了吗?
那里埋藏着她的记忆与悲哀。
爱音望向窗外,她再度听到了方碧水那磁性的邪恶的声音。
“她是第20个,那么小那么美,真令我不舍。”这声音优雅中带着野兽般嘶哑的疯狂。
爱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突然很想听到夜熙的声音。
她拨通了夜熙的手机。
“爱音吗?”夜熙的声音清澈而温柔。爱音听到了隐约的音乐声。
“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吗?”爱音轻声问。
夜熙轻笑,“这句话应该由男士来说。你想吃什么?”
爱音紧紧抓着手机,语气里有着脆弱,“只要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无所谓。”
夜熙宠溺地笑着,“我很荣幸。你现在在哪里?”
爱音感觉到了窒息一般的痛苦,她努力用开朗的语气说,“我和美嘉在逛街呢。”
夜熙看了看左腕上的表,“时间还早,你到时候电话我,我来接你。”
爱音冰凉的心底有了一丝微暖,“好。夜熙,再见。”
夜熙的凤眼里是深不可测的神色。他对着手机低语,“再见。”
爱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我是那么那么地喜欢着你,喜欢到无法放手,我原本计划要将你完全地拉进我的世界。只是,我在昨夜,在你说不会放开我的手的那一刻,我改变了我的决定。
夜熙的视线落在了手边的医检报告上。
不过是半年一次的例行身体检查,却查出他得了脑癌。他从小心脏不好,最终却死于脑癌,这还真是命运一个恶意的玩笑。
夜熙心神不定地看着电脑上爱音的照片,伸出手指轻抚爱音照片上的笑颜。
这是命运给我的惩罚吗?
惩罚我犯下的罪。
而最大的惩罚却是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变成你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我的时间却只有三个月。
没关系,这三个月里,我可以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包括我自己。
你会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
在那之前,我必须让你战胜你的心魔,你的第二人格。

与此同时,美嘉的车停在了白骨屋旁的临时停车点上。
她下车,静静打量着童话一般美好,墙上爬着蔓藤,白木门窗的白骨屋。
清风徐来,带来了玫瑰的香。这所房子的确很美呢。
爱音紧跟着下车,闻着风里的玫瑰的香气,有想呕吐的冲动。
噩梦重演吗?
她突然非常不想进去。
白骨屋,被血腥气和冤魂包围的白骨屋。
爱音有些眩晕,有什么东西正从意识之海努力浮起。
她握紧了双手,不,你不能出来。这是“我”的人生,不能由“你”来掌控。即使你是另一个“我”。
风有些大,吹得爱音裙裾飘飞。
她穿过开满玫瑰的庭院。
她死死地盯着白骨屋的门,慢慢走了过去,轻推门扉。
门是虚掩着的,在爱音的手掌下慢慢移开。
音乐声流泻而出,爱音怔了怔。
屋里的摆设,她很熟悉,最熟悉的却是穿过客厅,在厨房拐角处的楼梯。那楼梯通往地下室。
爱音听到了风里的絮语。
小爱音……

音乐

爱音走向她生命的上一个回旋。
小爱音就是从这里跑出了白骨屋,而今天,她回来了。
仿佛受到命运的牵引,爱音走向地下室。
美嘉站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地将门反锁。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她握住,放在身后。
未央并没有让她动手,只是让她将爱音带来白骨屋。
不过,她害怕出什么意外。
钢琴声流泻。
爱音在时光的走廊里前行。
长廊里是一些旧照片和剪贴的报纸。关于方碧水的一切,以及爱音的一切。
玫瑰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夹杂着一丝异香。
爱音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她双脚一软,跪坐在了长廊上。
她的身后,传来美嘉倒地的声音,以及清脆的金属声。那是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
为什么美嘉会拿着匕首?
爱音的心底有那么一丝疑问,这丝疑问迅速地变成了了悟的火焰。
正如阿哲所预料的,美嘉是数字杀手!
美嘉恶狠狠地看着爱音的身后,嘶声说,“未央,这不是我们计划的!”
穿着白袍戴着面具点着有异香的蜡烛的未央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无机质的冰冷,银面具后的双眼如同暗夜里的狼眼,“小鸽子,我已经厌倦了和你一起玩这个杀戮游戏。所以我有了新的构思。”
美嘉惊恐地发现所有的力气都从她的身体里消失掉了,“你要干什么?”
未央捡起匕首,轻笑着,声音暗沉嘶哑,却令爱音有陌生的熟悉感,“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做。那要看你的选择。”
他将厚厚的窗帘放下,黑暗里,暗香浮动。恐惧的因子却在美嘉的心底发酵。
她想起了严雅伦,她和黑泽以及未央投票将他们原本的同伴定为猎物。
这一次,轮到她当猎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