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医院

“是不是没人能比你更清楚了，说起来我差点儿被你骗了呢。看你在电梯里说那话的表情，我完全没有将所谓的财富和真实的金钱联系到一起，我还以为你指的是你赖以为生的精神财富，却完全没想到事实居然真的是这样。连自己儿子你都下得去手！即使他得了心脏病，你也不至于要杀了他取了他的器官卖掉啊！”

“开什么玩笑……他只不过是我生的而已，他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这么没用的儿子！”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谴责我是不是？你觉得你是正义的化身吗？我好不容易嫁给了个有钱老公，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怀孕，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我被老公抛弃了，你以为我想生下他吗！这孩子如果打掉我也会有危险，我只能生下来！可是我哪里有治疗他的钱！心脏病影响到了他的生长，他难受到不能上学，我只能每天养着他！我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儿子！”

“所以你就把他养大，然后卖掉他的肾脏、肝脏和眼睛！”我出离愤怒。“他的确成了你最大的财富，我不知道你怎么和现在手术室里那位先生接线的，但是他找到你儿子作为他未来十年有可能换肾的供体，并且非常‘幸运’地配型成功。”

“是又如何？现在手术已经开始了，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而那个该死的累赘，害我失去一切的累赘也死了。他很爱我，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也喜欢他，他那样费尽心机地讨好我，所以我给他机会，现在我很感谢他。”她摊开手，戏谑地笑笑。

“你带他出门的时候他会不会很开心？觉得自己的母亲终于喜欢自己了……”我缓缓站起身，如果那时候不是站在单数电梯前，我永远也不会想到那句“财富”会是这样解读，我震惊于我解答出的事实，更加震惊于这就是真相。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渐渐形成，我走到手术室门前，试图进入到手术室内。

我的余光瞥见那个女人也站了起来，并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她猛地向我刺来，我向左避开但还是划伤了我的右肩。女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我握住她的手，使劲弯折她的手腕，并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片玻璃片，这是我在厕所踢倒红桶时粘在我裤子上的玻璃碎片，被我阴差阳错地放进了裤袋。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把玻璃片划向她的脖颈，她震惊地看着我，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

我警惕地打量她，玻璃片到底没有锋利到可以割断她的喉管。她丧心病狂地笑着，挥舞着手上的刀，甚至割伤了她自己也毫不自知：“没有人可以阻止这场手术！”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生怕稍一分神那柄刀就会刺进我的身体。她举着刀毫无章法地攻击，我狼狈地躲闪，手中的玻璃片早已在慌乱中遗失。

不知缠斗了多久，我身上被划伤的细小伤口全都被汗渍得生疼，虽然精神高度紧张却无法阻止体力渐渐下降，终于在一次躲避中跌在地上。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腿完全不听使唤，她露出得意的笑容，举刀扑向我。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正混乱地想着对策，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温润的呼唤：“妈妈。”

女人握着刀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慢慢回头，我趁着这个空当奋力站起来推开她，跑开一定距离后，我才顺着发声的源泉看去。是那个男孩！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忍着强烈的呕吐感注视着他。

男孩光着脚，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肠子的底端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细线。他带着空洞染血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母亲。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该来这里！给我滚！”女人强硬地吼道，可颤抖的语调却出卖了她。

“妈妈……你说让我去厕所，说你会等我，可我一直没等到你。我这副样子你还没见过吧，你的杰作你不观赏一下吗？妈妈，你猜他们用没用麻醉药？你猜我是失血而死还是疼痛致死？”男孩一步一步靠近女人，语调温柔，嘴角甚至带着温软的笑意。

“你快给我滚开！都是你，是你把我害我成这个样子，你还要害我到什么程度！你不是说无论怎么付出都可以，只要我喜欢你吗？你离我远一点！！！”女人一步步后退，后背抵在手术室的门上，做着无谓的挣扎和可怜的威胁。

“手术室里是我的肾吧，那你现在喜欢我了吗？”男孩抱住了女人，腐坏的血液蹭了女人一身，被抱的女人疯狂尖叫着想要推拒却无法挣脱。“为什么要叫呢？还不够吗？还需要什么呢？”

男孩将自己的不知是什么的肉块塞到女人手上，女人已经彻底吓傻，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

“妈妈，我们一起去看看我死去的地方吧，你一定会喜欢的。”男孩无视女人的尖叫，拽着失神的女人，带领她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男孩在路过我身边时向看了我一眼，这样说很奇怪，因为他明明没有眼睛，可是我却好像看见了，那双本该属于他却被挖去的藏着浩瀚旷野的漆黑瞳仁。

女人的尖叫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而我走上前捡起那把刀，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一阵耀眼的白光席卷而来，像是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突然被暴露在盛夏的阳光之下一样。我的身体如初来时那样开始分解离析，我自始至终未曾感受到任何疼痛。

我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