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文/周熙右
[一]
狐狸扭过头得意洋洋地臭显摆，瞧，看你是没办法离开了，你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朵，没有我的滋养，顿时黯然失色。
屁咧。我气鼓鼓地看着狐狸讨厌的面孔，难过的想哭。
我的难过不是狐狸的讨厌，而是狐狸所说的话，好像是真的，我有点儿离不开他。用狐狸的话说就是，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哪怕是一秒，我就会出现焦躁烦闷的情绪。
这头可恶的狐狸，他根本就是一个迷阵，我要想办法破除他的魔咒才好，于是拿起地上的一块青石板狠狠朝他脑袋上砸去。
这个时候烦人的电话铃声恶魔一样在房间里缠绕。
梦境幻灭。
我翻了个身，抓过电话，咬牙切齿，要死啊。
年年，是我。兔子兴奋地叫着，似乎声音里也带着清晨的露珠，我拿到了笔笔歌友会的门票，要不要去？
啊。我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大声叫着，当然要去了，为什么不呢？你在哪搞到的票啊，我可真想亲死你啊，可爱的兔子。
兔子呵呵笑着，嗯，我的神通大着呢，崇拜了吧。
死样儿，几点？我急急地套上裤子和外套。
兔子不急不缓，现在是早上六点零五分，歌友会下午四点开始进场。
我真的很想死啊，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床上。
兔子大概是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在电话那边叫着，年年，年年。
我用微弱的气息骂，叫屁啊，我都快要困死了，你就折腾啊，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挣钱养我爸我妈我爷爷我奶奶还有我们家小白。
兔子就笑，这样子啊，年年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该要去卖身了。
切，就你，谁要啊。
好的，年年，我错了，小公主赶快入眠吧。
我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再无睡意，无端想起狐狸来，想起有关狐狸的那个梦，眼泪不觉悄悄流了出来。
狐狸和我，已经有整整4天没有联系了。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小到我已经忘记，我挂了狐狸的电话，于是他转身就走，再也不看我一眼，我永远都会记得他决绝的样子，冷漠而残酷。
他说，那就这样了啊。
那么，就这样了，他转过身，偏离了我的轨道，仿佛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交集。我知道这是假相，我和狐狸之间，总是缠缠绕绕，分分合合。记得冬天下雪的时候，狐狸站在雪地上诡异地笑，他说，年年，我知道无论我们之间怎么样的争吵和冷战，最后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因为你离不开我。
那个画面我记了很久，也回味了很久，所以才会反复出现在梦境里。
[二]
我和兔子约在音乐学院音乐厅门口见面。
兔子到的很早，我刚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发短信过来叮嘱我路上小心，说他已经在约定地点了。
我慌慌张张地跑进音乐学院的大门，就看到绿色的兔子，扑过去笑着骂他，臭鬼，装笔迷啊。
兔子抬抬胳膊诡异地笑，瞧，我们还是情侣装呢。
要死啊。我去掐他。
兔子哼着笔笔的《天鹅》就跑开了，一个十足的假洋鬼子。
我焦躁不安地看手腕的手表，那只儿童版的swatch是狐狸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他说戴上这只手表，他就分分秒秒跟我在一起。可是现在，他离开我已经不知多少个分秒了，心底又难受起来。
兔子转眼跑回来，把一张花花绿绿的票据塞到我手里，年年，别傻呆着了，赶快进场吧，要不然少看笔笔一眼咱多亏啊，记住也帮我看啊。
原来只有一张票，装什么神通广大啊。我嘀咕一声拿着票转身就进去了。
兴奋过头就是倒霉的时候，刚过检票口，我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一个柱状物，抬起头看到狐狸酷酷的脸，真是恨不得把一瓶400ml的硫酸全泼到他的脸上，全面开花。那种感觉是别样的，既想见到他，又恨见到他，对视三秒之后，我绕步走开。
年年。狐狸在身后叫我。
有事情吗？我冷冷回身。
哦，没有。狐狸摆摆手，继续酷酷地呆在门边，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我鼻子一酸，低头冲进人群里，五脏六腑就像泡在硫酸里一样折腾难受。
然后，头开始疼，整个歌友会就在我的浑然状态下结束了。
我一个人默默退场，目光在人群中不停地搜索，真的很希望能看到那个影子，最后都绝望了。那个狐狸，他真的离开了我，我们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三]
歌友会之后，我跟兔子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我想，兔子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排了一个晚上的队只为帮我领到一张笔笔歌友会的入场券。或许是真的，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甘心去为他做所有的事情，哪怕是死。就像我对狐狸。
放学路上，兔子陪着我走。
我讲那个梦给兔子听，兔子没心没肺地笑，哦，原来我还救了一个人啊。
那个人就是狐狸。我低声说。
我知道的。兔子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年年，我知道你对狐狸的感情，你一直都在想着他，对不对？
我点头，嗯，是的。
兔子竟然拍手，这就对了。
对什么啊？我烦躁地看着兔子，心底不觉浮上一层悲哀。
兔子看着我认真地说，年年，好好地喜欢一个人，那种感觉多好啊，就算是有烦恼，那也是甜蜜的烦恼呢，幸福总会来的。
我叹气，可是我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糟糕呢？
兔子眨眨眼睛，年年，我有一个办法。
我没说话，看着兔子，问号写在脸上。
我们去嘉年华游夜场吧，在高高的摩天轮上，你一定会忘记所有的烦恼，快乐得灵魂都要飞了，这是我的秘诀。
什么鬼秘诀。我不屑地斜了斜眼睛，转念又想，去嘉年华也好，反正漫漫长夜还不是孤单地躺在床上发呆，那种感觉太折磨，不如去坐摩天轮。
于是，就去了。
兔子带着我坐摩天轮，他说，年年，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享受速度和心跳吧，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兔子的话有些小小的煽情，我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坐在座位上，跟着摩天轮缓缓升起，然后加速，尖叫，我看到兔子飞扬的头发，听到他叫，年年，你一定要幸福。
混乱的，甜蜜的，就像王家卫的电影，有无限种的可能，那一刻，我真的忘记了狐狸，忘记了那个梦，忘记了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摩天轮仿佛就是时光机，把我带回到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回到地面，我喘着气问兔子，兔子，你在摩天轮上叫了一声什么话？
兔子从包里掏出纯净水递给我，摇头，那是秘密。
可是，我都听到了。
所以，就更是秘密了。兔子耸耸肩又开始排队。
这个狡猾的兔子，他不说，我就更索然无味了，那么，就把这个夜晚交给华丽的摩天轮吧，让这个神奇的时光机带着我快乐飞翔。
[四]
从嘉年华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天空中有点点闪烁的星星，所以就显得特别的清冷。我抱着肩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寒气从脚尖直到头顶。
兔子把外套脱下来套在我的身上，抱我的肩，假装轻松地笑，不要把我们的年年小公主给冻坏了，冻坏了就没有公主了，那么这个世界该有多孤单啊。
我被兔子逗乐，缩在温暖的外套里咯咯地笑。
兔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年年，你终于真的开心了。
有那么重要吗？我心里一动。
当然，你的开心是我最重要的事情，这是我的任务。兔子晃着脑袋，眼睛亮亮的，多像一个单纯的少年。
突然觉得在这样清凉如水的夜晚，就这样走着，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多好，那条路没有尽头，一直这么走，走到地老天荒。原来的时候我要狐狸陪我，他总是笑我吃错药了，他宁愿牵着我的手呆在一个有食物有温暖的地方，也不愿跟我一起承受荒凉和冷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