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深红

警官的衣服里应声掉出一个黑色皮夹,陈谋弯腰捡起,看到皮夹的左侧有一个女子的照片:“这不是杨老师吗?”

警官突然脸色大变,瞪了陈谋一眼后,粗暴地抢过皮夹离开了病房。

“认识?”亦风问。

“我小学隔壁班的班主任,在踩踏事件中为了救学生死了。这么说起来我记得当时传言她有个当警察的男朋友,有一回老师生日居然穿着制服跑到学校来送花。”

苏陨讶异地睁大眼睛,亦风的目光也变了:“他也有可能为了女友的惨死公报私仇。”

“苏陨说的没错,这个警察果然不能信任。”陈谋凝重地接道。

4

离开医院后,亦风将苏陨接到自己家里,陈谋则坚持留在那栋别墅。

亦风是单亲家庭,在他的父亲再婚后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他唯一的弟弟则跟母亲移民去了国外,苏陨第一次见到亦风的时候他就说他很像他弟弟,所以一直把他当干弟弟照顾着。

“我看你明天还是不要去学校了,太危险了。”亦风一边铺被子一边说。

苏陨专心地看着警官留下的照片,一头红发的王东表情乖张地对着镜头:“他真的会是幕后的凶手吗?”

“如果真的是,你准备怎么做?”

“阻止他。”苏陨本能地脱口而出,“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样做是不对的。”

亦风沉默一下问:“那你对七年前的事情怎么看,我们当时也都在那个楼道里,你觉得我们是罪人吗?”

苏陨心头一颤,不知如何回答,小时候不懂事,只当是一次意外就忘在了脑后,然而如今想来死亡曾如此真切地在身边发生,而他也是拥挤在那条杀人阶梯中的一员。

“不知道那个警官心里是怎么想的。”亦风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友不明不白地死掉,身为警察却找不出能够负责的凶手,如今又遇到这种案件,他会不会跟凶手一样觉得他们都是该死的?这么想着,苏陨似乎有点明白警官身上无法驱散的敌意和冷漠。

尽管亦风躺在身旁,苏陨还是无法入睡,他害怕有人再度潜入,就像前两次那样,悄无声息地割破了刹车线,又在浴室里留下血的留言,简直——就好像凶手就隐藏在自己身边一样!

结果这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天快亮的时候,苏陨留了个字条给亦风出门了。

已经无法再坐以待毙,苏陨决定自己找出真凶,他凭借着记忆找到博物馆附近那所医院,给一个老护士塞了几百块的红包,询问关于踩踏事件患者的病历。

告知了病历存放的位置后,护士呢喃了一句:“怎么都爱问这个。”

“还有别人来过吗?”

“去年有个警察来问病历的事,我告诉他三年前有个男孩子来过。”

苏陨一怔:“是怎么样的男孩子,是不是红头发的?”

“没错,他跑到档案室偷病历,被医生发现跑了,最后拿走了挂号的名单记录。”

难道真的是王东?

这时护士又道:“说起来那个警察问话的时候特别凶,有一件我都没敢说。”

“什么事?”

“我觉得那个男孩子好像戴的是假发。”

苏陨的心里咯噔一声,犹如被凉水泼过,难道说凶手故意戴上显眼的假发,伪装成王东转移视线?

他来到档案室,守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趁着一个医生开门时潜了进去,藏身前在锁上塞了口香糖防止门被反锁。等医生离开后,苏陨开始寻找七年前的病历。送到医院的患者加上死去的一共有四十多人,其中也包括陈谋和亦风。

看完其他人的,苏陨迟疑了片刻,将视线转向亦风的病历上:“腹部……肿瘤?”和在病房时所说的不同。他又翻开陈谋的病历,几行字阅读下来,苏陨的眼睛越睁越大,整个人就像被巨石压住一样喘不过气——失去生育能力——这就是仅有十岁的陈谋在那场踩踏事件中留下的永久伤痛。

带着强烈的罪恶感,苏陨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

不可能,他痛苦地抱住头。

在看到诊断书的那刻,苏陨的脑中闪过陈谋具有谋杀动机的念头,但是很快的,他又强迫自己否决了这个怀疑。

一定不会是陈谋,当时他也在那辆车上,不可能是他。

他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留下如此残酷的伤痕,他是他最好的朋友,绝不会是凶手!

混乱间,苏陨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亦风的家中,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应,他焦急地拨打了亦风的手机。

“喂?”电话一接通苏陨连忙道:“你在哪里?”

“小陨吗,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

“先别说这个,你现在在哪里?”

亦风顿了一下,才沉声道:“陈谋说他找到了王东,约我现在过去。”

苏陨震惊地顿住脚步:“别去,有危险,你不要去!”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已经到了。”亦风却为难地说。

“你在哪里?!”苏陨激动地喊道。

亦风犹豫地报出地址:“你别担心,我们抓到王东就回来,你先在我家等着,钥匙在花盆里。”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等苏陨再拨过去却已经关机了。

苏陨立刻拦了一辆车赶去亦风所说的贫民区,下车后犹豫了一下,到附近的电话亭报了警。

挂上电话后他立刻开始寻找墙外的门号,六十三,是这里了:“亦风!”苏陨重重地捶着木门:“陈谋,你们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一道身影扑到了苏陨的身上:“小陨,小陨……”亦风抱着他激动地哭喊着。

“发生了什么事?”

“陈谋死了,他为了抓王东,两个人都死了。”亦风泪流满面地说。

两个人都死了——苏陨怔愕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亦风抽泣道:“陈谋今天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找到王东,等我来的时候就看到里面一团乱,两个人都没气了。”

“不可能……”苏陨僵硬地迈出步伐,被亦风一把拦住:“别进去,很难看……”

“不行,我要进去。”苏陨拔开他走进阴暗的房间,凌乱的场景看得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

从卧室到客厅拖出一道暗红的血痕,血渍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死气沉沉地倒在墙角,脚上穿的正是那天晚上看到的黑色袜子。

“不会的……”泪水自苏陨的脸上夺眶而出,他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一步,然后走向卧室,一头红发的王东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背后插着一把开山刀。

苏陨抗拒地摇着头,突然冲上去一把拉住王东的头发。

是真发,头顶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部分,看上去已经染过了一段时间。

“小陨?”亦风疑惑地看着苏陨的举动,他转过身,抓住亦风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凶手不是王东,你听我说,我刚刚去过医院,那个护士说三年前偷病历的男生戴了假发,是别人伪装成王东!”

“你去了医院……?”亦风讶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去那里?”

“我想要找出凶手…我……”苏陨的话突然顿住了,他低下头,移开指尖,只见亦风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血口,刚刚激动间拨开了结痂,此时正有鲜血从肌肤冒出。“这个伤,是在什么时候……?”苏陨的脑中突然闪过浴室墙壁内的字,深红的,难道是人血……?

亦风的神情渐渐黯然下来:“你为什么要怀疑呢,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明明就是你啊……”他伸出手,在苏陨的脖子上扎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进入血管,苏陨的身子软了下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5

暗红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苏陨的目光从朦胧转为清澈。

他浑噩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个木质的浴缸当中,深红的水里游荡着毛绒一样的不明物体,是什么,细长的,难道是头发?

苏陨挣扎地想要起来,全身却似虚脱一般无力,大把大把的头发在水里纠结着,将他的身体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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