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五四三二一,最美的结局在这里
冬天到来的时候,林姐姐和我告别。她说她要去新的城市,已经在那里联系好了工作。她留下张以前的名片,上面有她的电话和MSN。
舍弃一切奔赴一个新的城市,要么那个城市里有让你不顾一切的那个人,要么那个城市伤了你的心,终于不想再触景伤情时,便会决然离去。林姐姐属于后者。我想着这些,有些伤感地加了她的MSN。
两周后,503来了新的房客,是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孩,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穿着宽松的灰色套头毛衣,发白的牛仔裤上涂着自己用颜料弄出的图画。不难看,反而有些别致。
几天后,知道了他叫柯亦涵,22岁,是一家知名美术学院的大四学生。林姐姐住这里的时候,总是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而柯奕涵却把画笔、颜料、画架扔得到处都是。他还养了只很肥的猫,那家伙在房子里上蹿下跳,尾巴上时不时还沾上点颜料,弄得墙壁和地板脏兮兮的。房东阿姨来收水电费,委婉地提出让柯亦涵别只顾着画画,也抽点时间收拾下房间。柯亦涵笑笑,继续画画。
我以帮他收拾房子的名义走了进来。地板上、房间里散散地堆着很多画好的和没画好的油画。我对着一幅画啧啧称赞,并叫他“艺术家”,他叹口气说:“这些都是商业画稿,我其实并不喜欢画这些。”
接着,他说起他得了白血病的女朋友。他说,他们之前很相爱,但没想到她被确诊之时,他并没有放弃她,倒是她先放弃了自己,办了休学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后来,他历尽辛苦打听到她的去向,她却执意不肯见他,她说她因为化疗而变得很丑,她宁愿只让他记住自己曾经美丽的样子。
“我只好想办法挣钱给她看病。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这是最让我安慰的。以前,她跟我说过什么四叶草的故事,还说好想去寻找有四片叶子的苜蓿,我当时觉得可笑,可现在倒真的希望能得到一片那样的叶子,之后许愿,请上天还我一个像以前一样健康活泼的她……虽然只是传说,可有点寄托总比绝望要好吧……她走了,好在这只猫还在,这是去年我们在路边收养的,难过的时候看看它,就多多少少会想起些美好的回忆……”
彼时是下午。阳光从客厅窗帘的缝隙间照下来。他坐在地板上,对着阳光明媚的阴影动情地诉说那段凄美的故事。之前,我看过许多这样的故事,在电视上或报纸上,最初的感动渐渐变成了无动于衷。但那天下午我哭了,我说,柯哥哥你好好画画吧,姐姐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她也会如你所愿,像以前一样健康活泼。
我把他的故事告诉了尚连齐,我说我帮不了他们什么,但我可以去帮他的小猫买猫粮,给他送点水果和夜宵,告诉他四叶草的故事虽然是传说,但只要以诚相待,不离不弃,童话的结局同样可以在现实中上演。
那个冬天,尚连齐时常牵着我的手逛街、逛公园,或者走很远的路穿过很多条小巷去吃传说中很美味的某种小吃。爆米花、棒棒糖、冰糖葫芦,那些极简单的零食带给我无边的欢乐。我说,连齐,你真好。他眨着亮亮的眼睛看着我说,菲烟,林姐姐和柯哥哥的爱情都那么曲折,我们能拥有这样平淡但温暖的幸福,我当然要珍惜。
平安夜,我们登上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连齐说,那里是这座城市最接近天空的建筑,在那里许愿,星星听得见,然后会转达给天使,愿望就会实现。那晚的夜空始终没有流星划过,当旁边的人燃放起烟花时,我们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我不知道连齐的愿望是什么,我许下的心愿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幸运地找到传说中的四叶草,但我希望,所有真心相爱的人都能在越过爱情的漫漫寒冬后,迎来春暖花开。比如林姐姐,比如柯哥哥。他们没有四叶草,但他们却都有一颗为寻找四叶草而甘愿付出一切的、善良而执著的心。
三月,当眼泪和樱花一起凋谢
我坚信,我的心愿天使听见了。要不然,柯哥哥过完新年返回这座城市时怎么会带女朋友一起呢?那个瘦弱苍白的女孩跟着提着很多水果的柯哥哥进门,并热情地招呼我们到他家吃饭时,我由衷地为柯哥哥高兴。
女孩来了以后,503变得干净整洁。柯哥哥画画时,小柔姐姐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们一起做饭,把CD机开得很大声,柯哥哥和着音乐的旋律唱歌的声音,在走廊里也听得到。但这种快乐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久后的一天,柯哥哥敲响我家的门,说我们要走了,她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准备到上海做手术。
当初林姐姐离开之时,我心里满是深深的不舍和沉沉的担心。但和柯哥哥告别时,我虽然不舍,却打心里兴奋。小柔姐姐好幸运,用不了多久她也许就能恢复健康呢。
柯哥哥准备把他的家当搬到同学的住处,东西不多,他叫了辆小型货车,喊了几个同学,并没有请搬家公司。我把尚连齐也叫来帮忙。柯哥哥很照顾他,坚持不让他搬东西,只让他站在楼下看车。我和小柔姐姐一起整理阳台上废弃的油画时,听到柯哥哥在外面喊:“不好了!连齐出事了!”
站在货车边的连齐被车厢里一张因为没有放稳而滑落的桌子砸中,我跑下去时,见他满头是血,痛苦地捂着手臂。
妈妈早默许了我们的关系,她没有骂我,只是忙着叫救护车送连齐到医院。他的伤不算严重,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却很严重。他父母听说他是为所谓的女朋友的好友搬家而伤成这样,当即要找我爸爸妈妈交涉。尚连齐拼命阻拦了他们,他的父母做出了让步,但要他必须转校。他一个亲戚在省会一家重点中学当教导主任,他们会想办法把他送进那所学校。
“菲烟,我没办法……对不起,也许下周我就要走了……他们总算出去了,我借病房里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他说。那样无奈的语气让我心疼。
离别真的到来了。我很想他,我很难过,可是,我甚至没有资格去送他。
和尚连齐一起去过的公园里,樱花迎着料峭的春寒开得红红火火。陈容容和几个女生拉我去玩,她们兴高采烈地拍照,我对着镜头拼命挤笑容,陈容容趴到我耳边唱张信哲的对我来说有点残酷的歌:“相爱的途中慢慢遗失了什么/最初的感动到了最后没结果/越努力越有无力的感受/我们也只好笑得很寂寞……”她说,我那笑容就是对这首歌的最佳解释。不过人家是面对分手笑得寂寞,姓尚的对我那么好,幸福的人怎么也会有那种半死不活的笑容。
我哭了。她呆了,她安慰我半天,最后我跑到一棵樱花树下抹眼泪。我不怪她,因为我没把连齐离开的事告诉任何人。不时有人从我身边走过,赞叹樱花开得这么美。美吗?我抬起头,看到几片粉白的花瓣从树枝上坠落。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林姐姐。当初她和民赫哥哥面临分手时我正在开心地恋爱,虽然也为她难过,却体会不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但此时此刻,我明白了。
两种相思
尚连齐总是那么让我感动。他爸爸妈妈对我有天大的意见,他却还偷偷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的手机被爸爸没收了,新学校是封闭式管理,他只有电脑课上才能聊QQ,而我那时又不在线。
503又有了新的房客。两个年轻的女孩,碰面时有时会跟我打招呼。而那段时间我始终很忧伤,没心情再去关心别人的事,与她们的关系远不及林姐姐和柯哥哥。
不在一起也有不在一起的好处。每周,我都能收到尚连齐写来的长信,然后再在香水纸上回比他的还长的信给他。我把他的信宝贝一般放在书柜最隐秘的位置。我猜,我的信,也一定是他的宝贝。
他在一封信里说,马上就都高三了,我们都要好好学习,一年后考同一所大学,到时他们就管不着了。
我有了动力,却还是很难过。我难过我为什么是个未成年人。林姐姐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民赫哥哥所在的城市工作、生活,柯哥哥也可以休学陪女友做手术,成年人总是有权利主宰自己的生活。我和尚连齐都是高中生,处处受制于大人。
一个结局
世间有很多奇妙的事。我原以为和柯哥哥只是在茫茫人海中萍水相逢,却没想到那天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超市和他相遇。他说小柔姐姐手术很成功,也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但高额手术费已使他们债台高筑,没有经济条件再去和我做邻居了。
“我住前面的旧楼,一单元202,有空去玩啊。”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刚在电话里跟尚连齐感叹过人生的神奇,就有更神奇的事出现了。那晚,MSN上,林姐姐竟然上线了,那是我加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登陆。
问候她几句后,顺便问了下她和民赫哥哥怎么样了。消息刚刚发送我就后悔了,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有好结局,干吗还多此一举?
“他就在我身边。”她回消息。
我大跌眼镜:“他为了你来中国了?”
“不,我在韩国。我们打算明年结婚。”
我没问林姐姐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又是怎样艰难地得到了民赫哥哥的母亲的认可才和他在一起的。我想,每个认识林姐姐的人,都会为他们得到幸福而激动,而感动。
林姐姐问了我的学习和生活,我说我和男朋友不在一个城市,她发张笑脸说,原以为你们小孩子不会多认真,没想到菲烟还真的为他难过。分离只是暂时的,你们不在一起这只是现状,并非结局。心中有了方向的话,就向目标努力吧,相信你们会在大学重逢的。
那一刻,我的心豁然开朗。的确,只要时间没有停止,万事万物都不会有固定不变的结局。而只要心中有爱,并且努力向最圆满的方向努力,用尽一切力量去抓住幸福,纵然不是最终的结局,这样的结果也使我们安慰和心安。连齐,我们曾一起见证过林姐姐和民赫哥哥至真至纯的跨国之恋,也见证了柯哥哥和小柔姐姐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真情,那么,无论未来有多么遥远我们都要全力以赴,我会在约定的地点和你会合,不见不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