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爱蓝天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我终于搞清楚那新生的资料了，他叫庄原一，一年一班学生，身高一米八，比我小一岁，爱好打篮球。嘿嘿！打篮球可是我的专长，这个突破口太容易了。我开始了汹涌澎湃的进攻，我打听到老庄这孩子几乎每个星期日都在学校打篮球，便也每个星期日像模像样地来球场打球。刚一开始，这小子根本瞧不起我这个身材瘦小的女生，于是，我就来了一个超级腾跃，外加无敌扣篮，那小子就彻底服了。我记得，那场球打完之后，老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对我说，姐姐，您老真够猛的呀！我说那是，更猛的你还没见过呢！老庄点头哈腰地说，是！是！真是人不可貌相！大约打了有个五六次篮球吧，此男就被我彻底征服了，完全拜倒在我的篮球袜下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非篮球式约会，是在SOGO广场前，那天老庄身着一件洁白无瑕的衬衣，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点一点向我走来，我仿佛真的看见了梦中那个王子，他来到了现实世界，走进了我的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温暖着我的心。我到死都能记得我当时说的第一句话，那句话特能代表我当时的心情，我掐着他的小脸蛋儿说，爷们儿，你也长得太想让人犯罪了吧！由此，我的爱情元年开始了。我疯狂地恋爱，疯狂地喜欢着老庄，我和他一起逛大街，一起喝冷饮，四下无人偷偷打情骂俏，要不然就故意带着他在学校里招摇过市，享受无数的羡慕眼光，或者一时灵机一动，故意给他个冷脸子，看他着急上火外加吃醋的可爱样子，再或者一起听大海爱蓝天，和他分享我喜欢的东西。我记得有一次，我滔滔不绝地对老庄讲述偶像彭于晏的时候，老庄真的不高兴了，他说姐姐，你再这样肆无忌惮，我就去跳河！我大笑，说，老庄，你不会吧，偶像的醋你也吃呀！老庄一本正经地说，当然，难道你不知道一个男孩子心里只能有一个最喜欢的人，一个女孩子心里也只能有一个最喜欢的人，您老这样占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谁不急呀！我说你爱我爱得还真就挺深的，我决定以后尽量少打击你。老庄说，你最好别打击我。我说行！行！我是答应老庄不打击他了，可我忘了还有一个比彭于晏更能打击这孩子的人——朱大可同学。

说实话，自从和老庄好了之后，我都尽量不让大可发现我们的关系，偶尔他怀疑，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没事了，我是真不想让这孩子伤心难过。可我忘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纸永远包不住火，套用柯南一句话，那就是真相只有一个！至于点火这人，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除了我那位无敌损友暖暖之外，当然别无他人。东窗事发那天，我原本约了老庄一起去看电影，可是刚走到电影院门口，我就傻眼了，大可那位爷不知怎么地也来了。后来的情形，我只能用日月无光，天地无色来形容，当老庄和大可一同发现我，并一起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忘记我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三句话不到，老庄和大可就打起来了，那阵势，估计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残暴的打架阵势了，两个人都是一米八的大个头，又都是运动健将，我只看到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然后一个左飞腿，一个右飞腿……到后来，两个人索性抱在了一起，我当时是拉拉不开，劝也劝不开，只能在旁边干吼。路上瞬间就围拢了无数个看热闹的人，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叔叔帮我把他们拉开的，等我谢完那个叔叔，劝说走一群路人，长长吁了口气之后，再回头，老庄和大可那两张小脸已经高度浮肿了。老庄冲到我面前，质问我，你说他是谁！？大可也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我是她男人！男人！天啊！这也太严重了点！眼看狂风暴雨又要再来，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甩开大可的手，冲他大吼大叫地说，你闹够了吗！大可一下就傻了，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接着说，实话告诉你，这位男性同学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已经好了无数个日子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大可抽了抽脸上的肌肉，半天才说话，他说米米，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呢！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了？你答应过要做我老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朱大可同学，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那时候还小，你我都清楚那只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那不是真的！大可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他哀求地说，米米，我从来没觉得那是玩笑话，真的！我从小就喜欢你！你都知道的。我叹口气说，大可，可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把你当哥们看，我不喜欢你！老庄听到这话，一把将我拽到他旁边，骄傲地瞪着大可。我以为战事会再次爆发，没想到大可突然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了，久久的，竟然哭了，哭得像个小孩子一般。我当时突然觉得身体某个地方痛了一下，从小到大，无论我对他发多大的脾气，怎么糗他骂他，都没见他哭过，今天他竟然哭了，哭得那样痛！我想说什么安慰他，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就看着他落寞地消失在人群中。大可消失的一刻，我突然很恨自己，我没心思再看电影了，匆匆和老庄分手，便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闲逛起来。我想舒缓一下什么东西，是一种我捉摸不透的东西。后来，我猛然想到暖暖这个罪魁祸首，立刻打电话质问她，这丫头倒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还把我数落了一顿，说她这么做都是为我好，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发生，大可和老庄早晚都要打一架，我早晚都要面临这件事之类种种，我没心思和她辩论，索性关了机。那一天，我一直游荡到很晚才回家，我躺在床上，抱着我的彭于晏，心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那天之后，大可再没有出现在学校门口，我和老庄终于可以毫不惧怕地发展了，可每当我下学之后，看到那个空落落的大门口，心里也空落落的，我想，再没有人下雨天为我撑伞了，再没有人大热天给我买冰糕了……我每天回家都会下意识地望一眼大可家的窗户，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和他离得这么近，却其实相隔甚远，就像大海和蓝天，他们永远彼此相望，却永远无法触摸到彼此，或许，大海永远不可能爱上蓝天吧，多像我和大可的关系，我知道，我的生活中少了些什么，那应该是一种我从未感知的东西。为了逃避这种东西，我开始疯狂地和老庄约会，可我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的心不在焉终于还是让老庄发现了，那一天，他约我放学后见面，那一天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约会。我记得老庄一见到我，就对我说，我们分手吧。我问他为什么？老庄说因为我心里还住着另一个人。我尴尬地笑，说你是指偶家彭于晏吗？老庄也笑，他说当然不是，你知道我指的是谁？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了，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那天我哭了，我找到暖暖倾诉，我委屈地说，我的初恋完了，都是因为朱大可那个混蛋！暖暖永远是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她说你的初恋根本没完。我不解。她又说了一句非常难以揣测的话，她说旁观者清。

后来，我真的很少再见到大可了，偶尔看见他，也是放学之后，远远地望着那个寂寞的背影。很快，我和暖暖都升入了高三，学业的加重，让我无法顾及其它，我每天只是疯狂地学习，期待着能考取一所重点大学。一切就在时间的淡释中慢慢远去。

那一天，是个晴朗明亮的日子，上完晚自习后，天已经变黑了，我和暖暖刚步出教学楼，便看到大门口杵着一个人，我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没着没落的。还是暖暖眼尖，一眼就看出了是大可。她轻轻推了我一下，说了一句好自为之，保重，便逃之夭夭了。我木讷地走到大可身旁，玩着衣角，我紧张地想，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呀。还是大可先说话了，他说米米，你最近好吗？我突然冒出一股火气，这句话实在是够噎人的，我现在每天玩命的学习，顾不上我的彭于晏，还因为他这个祸害和老庄分手了，我能好吗我？我带着一股杀人的气息说，我最近很好！非常地好！不劳您挂念！大可听出了我的口气，他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突然笑了，他说，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庄原一，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是的，我一个人的麻辣女友。是我太迟钝了，是我太异想天开了……我突然很不喜欢他这么说，我打断他，我说你别说了，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大可的脸立刻被我冰冷的话冻结了，黑暗中，我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张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塞给我一个盒子，说了声对不起，转身逃跑了。我望着大可的背影，突然想叫住他，伸手，嘴终究还是没有张开，是我自己了断这一切的，又有什么资格去叫住他呢！回家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我脑袋里来来回回地全是我和大可从小到大的记忆：一起爬树，一起点爆竹，一起去看彭于晏的粉丝会，一起被家长修理，一起大吃麻辣火锅……我想尽办法，想把这一切都抛出脑袋，可是我发现，那些记忆已经深深长在了我的身体里，已经甩不掉了。我只能笑，自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