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的日子
文/汐 洛
随堂测验这种事情实在是很让人想掀桌子,但迫于扑克脸班主任的目露凶光,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边上,等待桌子来掀自己。
这些想法在丁向向头脑里打马而过的时候,卷子已经被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她愣了一下,随即把剩余的卷子传向后桌,顺便用非常不起眼的动作在他的桌子上敲了三下。
桌子的主人揉揉眼睛爬起来,给了她一个睡眼惺忪的微笑,丁向向明白他的意思:放心吧,交给我了。她满意地转过头去。
等待答案传来的时候,丁向向就无意识地向窗外张望。因为他们的教室在不高不矮的二楼,所以有很好的角度可以观赏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们,看看清楚哪个比较美少年,哪个比较身材好。丁向向用这种方式,不知道打发了多少这样的考试时间。
考试每次都能轻松度过,前提是只要有他在。只要有理科天才齐傲然坐在她的身后。
从身后飞来的纸飞机非常平稳地落在了丁向向的桌子上,着陆时没有一点声音。丁向向轻轻地打开它,不出所料的密密麻麻,写得都是详尽的解题步骤。丁向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次的物理考试终于也能顺利过关。
可是正当丁向向正如火如荼地复制答案的时候,有人在她的桌子上很清脆地敲了三下。
“丁向向,有人找……哎?你在干什么?!”
丁向向立刻抬起头,用非常诧异的眼神看着明明刚刚还在打瞌睡的监考老师站在她的面前。这根本就是虚幻的吧?
“咳咳……”监考老师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把纸飞机拿在手里,“你先去吧,回来后我们再谈。”
丁向向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停止跳动了,她用仅剩的一点勇气点了点头,看了齐傲然一眼,半梦半醒地走出了教室。
这根本就是虚幻的吧?
见到要找她的人时,丁向向不由地再次发出这样的感慨。规整的白色制服,规整地系着深灰色的领带,规整的头发下面有规整的眼神,外加一个规整得可以参加国际会议的微笑。这绝对是严铭训学长没有错。
“丁向向同学吧?我来找你是让你记得去参加你一次都没有出席过的社团活动。”
“什么社团活动?”丁向向显然很迷茫。
“摄影社团,你报了名的,可是从来没见你参加过活动。”
丁向向脑袋里突然一阵灵光,然后用力地倒吸了一口气。说到参加摄影社团,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参加的原因无非就是听说严铭训学长是那里的社长,而且活动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不参加的啊。上次是小美找我去买漫画,上上次是齐傲然打球受伤偏拉我去陪他包扎,还有上上上次,我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了,却想起没有完成英语作业又跑了回去……就算我错了吧,严铭训学长。
可是没等丁向向说出这些话,严铭训已经用规整的步子给她留下了一个规整的背影。这样的背影,一看就是好学生……丁向向陶醉着。似乎已经忘记刚才的遭遇。
对,就是作弊被利索地逮到这件事。
当然,事情不是你忘记就可以摆平的。紧张得不停搓手的丁向向和仍旧没有精神的齐傲然,面对着扑克脸班主任,给整个办公室制造出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后来的内容不用猜也知道,当然是“质问——解释——批评——保证——回去写检讨”这样的国际标准流程。被训得一脸口水的齐傲然终于清醒过来,拽着丁向向就往高三(一)班走。丁向向急了,“你干什么啊?1500字的检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写完的。”
“去找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让他知道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做的事就是写检讨。”
“谁会喜欢写检讨啊。这件事情和严铭训没有关系,不要再去惹是生非啦。”
“难道就因为你喜欢他就要包庇他?”
这句话可算是触动了丁向向的怒气,她甩开齐傲然的手,仰起脸来说:“我就是喜欢他,你咬我啊!”
丁向向也没有想到严铭训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现在的他就站在双手叉腰的丁向向身后,笑眯眯地问:“丁向向同学,今天没有活动,不用这么积极的。”
丁向向也只好很配合地笑眯眯,“啊……是么……那我先走了……”说完拉着齐傲然就打道回府。
当时的丁向向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齐傲然向严铭训做了个孩子气的鬼脸。
当然她更加不知道,她在说出“我就是喜欢他”的时候,齐傲然是多么想真的咬她一口,对她说,醒醒吧,丫头,看看我好不好。
齐傲然一直记得丁向向曾经告诉他“我想做一个风筝”时的表情,天真却无比认真。
她说,风筝可以在天上飞,可以和风永远作伴。
她说,风起风筝飞,风停风筝落。我想有一个像风一样的男朋友,一直围绕在我的身边,可以和我同起同落。
齐傲然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眼睛看着他,心里却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严铭训。齐傲然自己也不能形容当时的心情,复杂得像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他能做的,只是像往常一样没有顾虑地笑,和丁向向争辩“风筝的单位应该是‘个’还是‘只’”,然后在丁向向说“跑题了跑题了”的时候暂停话题,低下头写下一串数学公式。
可是这一次,他觉得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子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握着笔,帮丁向向写着第二份检讨书。而丁向向,已经在他勉强同意帮忙后,跑跑跳跳地去找她的风……严铭训严学长了。
虽然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但偶尔也有一些缜密的思绪。他有时候会想,大概哪一天,而且是非常突然的哪一天,会突然起风,丁向向就会被带走。
他没有想过一直在身边的女生突然消失时的情景,也不敢想。一个月也好,半年也好,一年也好,总有那么一天的。因为丁向向本来就是那只等风的风筝,她只是等风,没有时间考虑是否应该跟着风走。可能对她来讲,这是理所当然到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接下来的高二过得非常平稳。平稳得让经常困倦的齐傲然根本打不起精神,平稳得下面的考试作弊,没有一次被抓到过,平稳得丁向向再也没有成天叨咕她的风。因为丁向向已经感觉到,就算不天天挂在嘴边,也能经常见到严铭训的身影,和以前一样的规整和挺拔,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大概,我是说大概,他变得更温柔了。
这种温柔在丁向向看来,显然是为她而产生的。因为自从严铭训来找她顺便搅了她的作弊计划,丁向向每次都乖乖地去参加社团活动。有时候就算没有社团活动,丁向向也会拿着她随手拍下的一些照片去找严铭训,跟他一起讨论得不亦乐乎。
明明是对摄影完全没有兴趣的。
明明是最讨厌麻烦的社团活动的。
明明这些时间,你应该在我的旁边。
趴在我的桌子上给正在做题的我捣乱。
或者是在球场边上说着一些对我很有杀伤力的笑话让我出丑。
要么至少,你也应该安静地坐在我的前排,看一些女孩子都很喜欢的漫画或者梳梳头发。
总之不应该在这个家伙身边。
大概还是我太自私了吧。她要做风筝,当然要跟着风。
她的风,一定,我是说一定,不会是我了。
丁向向在漫画里看过一段话。
我想变成风
像呼吸似的风
我想做那种风
而且想展翅飞翔
拾起悲伤、散播欢乐
寂寞时记得哭泣,因为我会马上赶来
欢乐时记得大笑,因为我会马上赶来
但我到底是女孩子,有时候也会感到累的
所以也要学习忍耐
在那个时候
亲爱的你,我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请温柔的拥抱我
她想,她到底是应该成为风,还是成为风筝呢?在她累的时候,是否会有人温柔地拥抱她呢?如果有的话,那个人将是谁呢?
她想不明白,摇摇头,干脆不要想。
十二月的时候,北方的天气已经是非常寒冷了。丁向向窝在并不温暖的教室里,手里握着一个被齐傲然灌满热水的矿泉水瓶,像一团棉花,根本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