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人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

晚上,盯着熊泰迪托一位小朋友送回来的薯片和蛋糕,还有一只小小的泰迪熊公仔,我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恍然想起他说的他七夕过生日的话,翻出聊天记录,才发现他这段时间对我特别有好感,隔三差五就邀请我见面。

作为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简单粗暴的态度的补偿,我答应参加他的第二次生日派对。2006年闰七月,那个七月出生的孩子都可以过两次生日。

他顺便问起我的生日,我说我今年没生日。

他发过来疑惑的表情:你真酷,想拒绝别人追也可以找别的理由啊。

我说真的,我2月29号生的。

那你咋不过农历生日?

我爸爸妈妈都是南方人,家里世世代代都过阳历生日。

我生日比较特殊就一直过阴历。可你小时候不懂事倒没啥,像十七十八这么美好的年华没有生日过,你难道不耿耿于怀吗?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哑然失笑:就算你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再造出个2月29号给我啊。

熊泰迪的Party在一家西餐厅小小的包间内举行。我以为会有很多他的同学和朋友到场,可进了房间才发现只有我们两个。桌子上放着偌大的蛋糕,插了生日蜡烛,数了数,18根。而蛋糕上的雕花字体居然是“仙姑”。

我疑惑地望着他:“弄错了吧?半年前的2月28号,晚上闭上眼睛生日还没到,睁开眼睛时3月1日生日就已经过了。”

他不解释,从座位上跳下来点燃蜡烛虔诚地祷告,俨然一副古人祭天祈雨的模样:上帝,可怜的仙姑没有生日,我今年有两个生日,分一个给她,希望她多财多福没人追,学习越来越好,算卦越来越灵……

我打了个寒战,这是挖苦还是祝福?这是祈祷还是诅咒?可既然蛋糕都刻我的名字了,就顺从他的意思好了。

精美的点心,美味的法式焗蜗牛,香浓的咖啡,甜甜的蛋糕,即使是借来的生日,我也过得有滋有味。

走出饭店,熊泰迪拦了辆的士,递给司机一张粉红色钞票。我发誓我有点心动了,但转念一想,人家还小我半岁,爸爸还是校长,万不能再像当年的算命事件一样闹得满校风云。

小家伙确实进入青春期了。“十一”长假,他说,仙姑,陪熊熊去三亚。我马上拒绝了这个有些暧昧的请求;他又说,仙姑和熊熊重新注册网游小号,在游戏里做恋人。我立刻拒绝了这个有些无理的要求,并且义正词严地教育他:“我18岁,世上一大半男人都比我年龄大,所以没必要去交一个比我小的男朋友。还有,我现在读高三,高三的意义你应该明白。”

2007年情人节,熊泰迪留言五个字:情人节快乐!

那年不是闰年,也没有闰月,我仍然没生日,他也没有多余的生日借给我。

高考之后,成绩算不上拔尖的我去了省城一所二流大学报到,还很不幸地被调剂到历史系。昔日同学在群里尽情嘲笑我:“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就能当饭吃吗?历史系出来能干吗?找兵马俑打麻将吗?”随即便是来自“金融精英”、“IT精英”们轰轰烈烈的笑。

可小我半岁的男生却安慰我:好好研究你的历法和星相啊,将来好告诉我2012年到底是不是世界末日。如果是,我就在地球覆灭前把世上的好吃的吃个遍,把手里的钱花光光。

2008年的情人节来得很早,正月初八。虽然在同一座城市,可参加高三补课的熊泰迪也只是发了条短信祝我情人节快乐。我略带失望地回到学校,29号那天,收到了他从网上订的一只泰迪熊和一束百合。奇怪的是,直到深夜,泰迪熊的主人熊泰迪都没有打来电话。

寝室的女生却不依不饶,非要我老实交代。人们喜欢把花和情人联系在一起,还赋予它神圣和伟大的意义,但说穿了,花就是一种植物而已。即使没有海枯石烂的承诺,即使没有把两个人的未来紧紧联在一起的誓言,它的香味也可以飘满整个房间。更何况,他送的还只是百合而不是玫瑰。

事后,他跟我说,送花是件光荣的事,可他怕我不收,花被退回会很丢脸,才没敢亲自过来。我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给他,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他真有勇气举着玫瑰陪我过生命中的第五个生日,我也许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北京奥运会开幕之时,熊泰迪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省城的名校,专业也比我的好。他去报到那天,家人竟没人去送。我提着他的行李问你爸爸真的这么忙啊,他得意地说:“你难道你没发现,我一直很自立也很成熟吗?”

我看看他白白的小脸,摇摇头:“真没发现。”

“你考试失利啊,感情受挫啊,还不都是我站在你身后像哥哥一样鼓励你、开导你啊。”

我笑掉大牙:“切,比我小半岁还装哥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呶,看这是什么?”他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档案袋给我看,“其实我是1987年生的,我爸怕我万一遇上什么特殊情况影响升学,就给我办了双学籍。结果第一次中考我没上重点,第二张学籍表就派上用场了。事实上是我大你半岁才对。”

2008年平安夜,我们的网游小号都已长大,还结成恋人,叫“熊熊的仙姑”和“仙姑的熊熊”,他们在镜天湖畔燃亮心心相印标志的烟花,在许愿树上留下忠贞不渝的誓言。

2009年的情人节,熊泰迪终于把玫瑰送到我手中。他看着我的眼睛定定地说:“我已经21,哦不,是22岁,总算读了一所还过得去的大学,有勇气对你说爱。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如果没有那次留级,我的告白就可以提前到2008年。如果现在是2008年,我仍会选择在你生日这天而不是情人节送花给你,情人节年年都有,你的生日四年才有一次,它比情人节更加珍贵。”

我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其实我私下里早就问过易佳扬,他很肯定地说熊泰迪成绩一直很好,而且他爸爸是校长,让他留级是无稽之谈。他还说,在我考大学的那年初夏,熊泰迪得过胃穿孔,在医院里躺了一周。那时他喜欢我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他执意不肯让我知道消息。

我挺羡慕你们的,没走太多弯路两个人就心心相印。不像我,当初虽然花尽心思追到了黄金颖,但女王和仆人的生活不但累,也很难有好的结果。

由此看来,我的暗恋,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但面对他时,我终于释然,也不再斤斤计较熊泰迪小我半岁。是不是姐弟恋,并非真的关乎爱情的生死。当初我的目光一直被易佳扬牵引,并未认真考虑和熊泰迪在一起会怎么样。爱的国度,心动只需瞬间,但如果双方缺乏共鸣,若想要不爱的一方回头,几率不是没有,但微乎其微。这其中,需要坚持不懈的付出和细致入微的体贴,在很多次的感动之后,事先备受冷落的一方渐渐增加了吸引力,而对另一方在现实中生不了根的执迷也日渐衰弱,不知不觉间,便完成了新旧更换,主角转换。

可我想,我的暗恋,应该没逃过熊泰迪的眼睛,他曾清楚地说我感情受挫,却不问原因,只是悉心布置浪漫的场景哄我开心,甚至还借给我一个十八岁生日。他的耐心和努力,终于使得我心中爱情的磁极为他偏转。

时值2009,其实全地球的人都希望玛雅人的预言不要实现,而我更是愈加盼望地球磁极颠倒只是谬论。16岁我和他还未相识,20岁时虽已知晓世事,却仍辨不清未来,恍恍然地不敢牵手。而2012年,待我们24岁,已算得上成熟明理,我想和我爱的男孩平和幸福地度过一世一生,幸福的期限是,宁静美好的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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