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芝
我低下头,努力做出不难过的表情。四叶姐姐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转过头,看到她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对我微微一笑。
夜晚,我从背包里拿出小沫的熊娃娃,独自爬上屋顶,坐在瓦片间。夜间的风有些冰凉,有些凄惶,仿佛天空下飞行多年的鸟儿,一时间错失了方向。
“阿代年哥哥!”我看见房屋下有一个人影,是阿代年。
“啊,是千木啊。还没有去睡吗?”阿代年笑着看我,说完,轻轻地一跃,从屋下跳到了我身旁。
“好厉害……”我看着阿代年的笑容,轻声说。
“千木,我现在想告诉你一些事情。”阿代年仰起脸,将目光投入漆黑的深邃的天空,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语调低低地说。
“是你们所说的‘那件事’,对吗?”我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像是在对待一个盛大的典礼。
“是的。这是关于你的秘密。”阿代年低下头,将手放在额头上,没有看我的脸,“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
“传说?”我不解地看着阿代年,眼眸中闪烁着疑惑的光。
“那是几百年的传说了。传说这世界里曾有一个力量巨大的恶灵,他死去后会在七百年后转生,出生时全身被黑色的花粉包裹,手腕上有一片黑色的花瓣。而千木,你就是那个灵,也就是传说中的七世子。”
“可是我的手腕上没有黑色花瓣。”我亮出手腕,看着阿代年说。
“那是因为你的记忆还没有复苏,当你七百年前的记忆开始苏醒时,它就会出现。”
“如果……如果记忆完全苏醒的话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阿代年闭上双眼,缓缓说道:“也许,你会依靠苏醒的力量来毁灭这个世界。”
潮水一样的悲伤忽然侵入胸膛,我仿佛又在眼前看到了那个独自捂着耳朵在大地上奔跑的孩子,周围的人都远离了他,都咒骂着他。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影子,一直一直,那么孤独。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我轻声地念道:“就是因为这样,所有的人都害怕我,憎恨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阿代年眼神凄怆,语调沉重:“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也无法改变他自己的出生。”
因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也无法改变他自己的出生。
泪水滴落在被月光照得冰冷的瓦片上,在黑夜中映出一个孩子的长影。他站在地平线上,永远都是一个人。
3
那天夜里,我独自回房间时,院落对面四叶姐姐的房间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凉的叫喊。我丢下手中的熊娃娃,迅速冲到了四叶姐姐的房间里。
四叶姐姐满身伤痕地躺在木地板上,瞳孔惊愕地放大,苍白的脸颊上有一层死亡的阴影。
我正想出门去叫阿代年,跑到房门口时,在月光散布的院落中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我记得他,是他抓走了小沫。
“是你杀了四叶姐姐?”我愤怒地看着他。
他嘴角划出一道锋利的笑容,语调平缓地说,带着一丝得意:“跟我走吧,七世子。回我们落浪村,你会重新获得七百年前的力量。”
我仍旧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身体缓缓地飘近我,“看来我必须亲自带你离开了。”
他整个人黑色的身影在我的瞳孔中渐渐变大,渐渐靠近。而我站在原地,身体像被无数藤蔓缠绕捆绑固定住了一样,惧怕得无法挪动。
就在他快要靠近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闪到了我面前。
那是四叶姐姐!
她大声命令我:“千木!站到一边去!”然后合上手掌,嘴唇轻轻蠕动。在她手掌分离的瞬间,无数白色的花粉从她的长发间飘飞了出来。我清楚地看见那些白色的,在月光下闪着锐利光芒的花粉飞快地凝结成了一把又一把冰凌一样的短匕,然后穿过空气向那个黑衣男子刺了过去。
男子轻快地将身体移动到了院落的中央,一把拉下头上的斗笠,将斗笠飞旋出手。那些由花粉凝结而成的短匕轻易地被打落在了半空中。
“嘿嘿嘿,这样低级的灵术怎么能够伤害到我。”黑衣男子站立在原地,伸手接回了飞旋而回的斗笠,重新戴在头上,露出桀骜的笑容。
“缚夜,看看你的身后吧。”四叶姐姐仰脸轻笑。
黑衣男子的身后一股细长的水流像丝线一样悬浮在空中,一端紧紧地贴在男子的背部,一端伸展着嵌入了辽阔的黑夜。沿着那股水流,我发现了房屋上蹲着的那个男子。
那是阿代年。
“今夜的战斗看来该结束了。”阿代年站起来,用一根手指划了一下操控着水流的手掌,大声念道,“水系,红杀术!”
一团团红色的花粉像血液一样在水流的身体上渗透出来,互相连接拉动,水流瞬间旋转起来,构造出了巨大的吸力,庭院中的树叶被水流旋转时发出的风响一片片打落。那股水流像一把刻刀一般穿破了黑衣男子的身体。
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周围的树木,假山,房屋,还有男子的身体,统统化做了一阵阵雾气。雾气之中,我听见四叶姐姐的声音:“千木!不要动!”
雾气散去后,我看看周围,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和干枯的草丛。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阿代年从石壁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四叶姐姐,说:“果然,是缚夜的意识术。”
“意识术?”我疑惑地问。
四叶姐姐对着我笑,“对,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灵术。通过意识来建造一个虚假场景,就像单独建立一个世界一样,一旦陷进去,你的意识就会被敌人操控,敌人想让你看到什么,你就会看到什么。”
“那么说刚才我看到四叶姐姐满身是伤也是虚假的?”我看着阿代年说。
“当然!像你四叶姐姐这样花芝平原上少有的暴力女,要想让她受伤可是非常困难的。”阿代年举起一根手指,发表演说一般笑着讲道,“而且,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陷阱。因为,在大雾的天气中,那朵路标花应该是变为红色的,这样才容易被过路的人发现,而敌人在用意识术制造了虚假场景后,却不知道改变花的颜色,因此留下了破绽,我们故意陷进来,是想试探一下敌人的力量而已。”
“够了!”四叶姐姐闭上双眼,一拳砸在了阿代年的左眼上,瘪着嘴巴手指前方语气激昂地说,“快点上路,不要在这里发表演说了!”
4
“看来你的意识术被那两个人破掉了。”寒伤忍看着嘴角渗出血液的缚夜说,“你先回落浪。那两个人就让我狩影手亲自来对付吧。”他的脸被月光照得无比阴冷恐怖。
缚夜捂着胸口,冷冷一笑,说:“我已经通过意识术将真相告诉七世子了,更多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六话:对决!意外的人
1
我将手腕抬起来,放在阿代年的眼前说:“它出现了,黑色的花瓣。”
阿代年惊恐地看着那黑色花瓣,然后看了四叶姐姐一眼,愤怒地问:“你什么时候将真相告诉他的?千木如果不知道七世子的事情,这黑色花瓣是不可能出现的。这可是花芝平原的禁忌!假如所有记忆恢复过来的话,整个平原都可能陷入巨大的危机。四叶,你……”
我看着阿代年,大声吼道:“阿代年哥哥,那个传说不是你昨夜告诉我的吗!”
四叶姐姐看了看阿代年,然后低头沉思片刻,猛地抬起头说:“糟糕!原来缚夜的目的是……我们到底还是陷入了敌人的陷阱,缚夜的目的并不是要带回千木,而是通过意识术来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找回力量。”
我难过地看着四叶姐姐,喉咙中混杂着疼痛,小声地问:“四叶姐姐,我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四叶姐姐忽然弯下腰,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千木,不会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救回小沫,对吗?”
我看着四叶姐姐清澈的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代年抽出一张纸卷,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将食指按在纸卷上,一团红色的花粉慢慢从纸卷中央升腾出来,像蒲公英一样飞入了天空,飘向远处。阿代年看着四叶姐姐,说:“必须迅速把这个消息告诉琉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