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文/Vivian
下了通往郊外的340路公车,往前走再拐个弯,就是初初要去的地方了。
天气有些阴,看样子,随时都能下起雨来。初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没有带伞。
确切地说,自从认识了陶锋以后,她就不再带伞了。因为陶锋说过,自己就是她的伞,永远给她一方晴朗的天空。
此时的初初正在赶去赴陶锋的约会,想到这儿,初初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拐过弯,便闻到草木的清香。拾级而上,一百零八级的地方,陶锋正静静地等着初初的到来。
初初来到近前,她将手里的百合放到陶锋的面前,冲着他傻乎乎地笑了。
“嘿,小子,有没有想我啊?”
旁边的柳树哗啦啦作响。风吹得有些急了。不过,初初却感到一丝暖意。
陶锋是个帅气的男生,浓黑的剑眉,一双眼睛英气逼人。
初初在陶锋的对面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红牛,和一瓶绿茶。
“老规矩,我们喝一瓶。”她先帮陶锋打开拉环,咚地一声,放到台阶上。
“我再替你帮我把绿茶打开。”初初豪爽地说。“你看,我是不是很贤惠啊,都不跟你计较,虽然你说过,拧开绿茶这件事由你包了。”
陶锋再也不能替初初拧开绿茶了,这一年来,初初怕陶锋因为自己爽约而不好意思,索性改喝鲜橙多。不过,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初初总会带上一瓶绿茶和一罐红牛,风雨无阻地来陪陶锋喝上一瓶。
没错,此时的陶锋就躺在初初对面的石墓中。他再也不能替初初拧开她爱喝的绿茶,也不能替她打伞,不能陪她坐摩天轮,不能把她揽进自己宽阔的臂弯。什么都不能了。
不过,初初不介意,只要能跟陶锋在一起,这些事,她可以学着自己做。
抿了抿嘴角,初初开始跟陶锋汇报自己一个月来的情况。
“今天,咱班跟二班斗牛。虽然小林子他们玩了命似的跟人家拼,可还是以三分之差落败。如果你不是在这里躲懒,怎么可能输给他们嘛。小林子后来跟我说对不起,他低着头,很难过的样子。我就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学着你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别难过,看哥哥我给你报仇血恨。”说到这,初初停了一下,跟陶锋碰了下瓶,接着说,“谁知道,那小子竟然哭了。”
“一年了,这一年来我都没哭过。因为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小妞,哥不准你哭,来,给哥笑一个。
“你对我说的话我怎么能不记得,怎么能不听呢。想一想好好笑啊。以前我总是喜欢跟你对着干。你刚转到咱班来的时候,我明明喜欢你,可就是不承认;你让我做你女朋友,我偏偏不答应;你跟我说,女孩子不能穿着球鞋把男生追得满操场跑,结果,我撒开腿就追你,还要把绿茶倒在你脖子里。呵呵……其实我那时候是在想,你要是能停下来,愿意接受我的洗礼,那么将来也一定能宠溺着我吧。”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果然停下来让我把绿茶洒了一后背,还说什么,你看我多好追,以后你就追我一个人得了。”
“我现在再也不追着男生满操场地跑了,我改练跨栏了。你不是说,以后我们要一起考体院的么,你当精致版姚明,我当女生版刘翔,将来一起进京看奥运。你看,我是不是很乖,没有因为你不在了,就爽约。”
初初停了停,喝了口绿茶润了润喉咙。不知为什么,喉咙紧得很,有些咸咸的疼。
“要下雨了,可我怎么不觉得冷呢?就像你拥抱我的时候,感觉暖暖的,好奇怪呵。听人说,生命是有气场的。我现在很想知道,灵魂会不会有气场呢?你能不能感觉到我呢?”
初初挪动双腿,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子,你冷不冷呢?你那里既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一定会冷的吧?”
初初的声音有些走调,“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一颗“心”,红色的,毛茸茸的。“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个冬天,你要我织一个这样的手套。你说,就算天再冷,我们也要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可那时候我懒,不愿意学打毛线。你又不许我买,你说你真是霸道。”
“这颗心是我花了两个多月才织好的,是兔兔妈教给我的。”
“要说兔兔啊,真是没有耐心。以前总说我抢了她的偶像,要跟我势不两立。可是现在,她总劝我忘了你,还说什么,她早就不喜欢你了,也不生我的气了。还拉着我去看隔壁N大新来报到的帅哥。”
初初把手套举起来给陶锋看,她把一只手插在里面,“你看看,是不是很合适,就算你的大手放在里面,也能暖暖地包住呐。你试试看。”
仿佛真的有一只手隐隐地暖暖地握住了初初的手,从未有过的悲伤从初初的心底迅速升腾蔓延开来,忍耐了一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顺着初初苍白的脸颊急走狂奔。“小子,你这个坏小子,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有没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我不再追着男生满操场跑了;每一场篮球赛我都拿着红牛和绿茶准时到场;天冷的时候我穿厚厚的衣服,不让你担心;我扎破了手指学习打毛线,我终于把我们的心编在了一起!可是你呢?你答应我的事,该怎么算?你说,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一起进京看奥运;你说以后不用我打伞,你会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你说你要为我戴上一枚戒指,让我做你的老婆;你说……可是,你走了就不算了,你这个坏小子!”
初初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像当初埋进陶锋的胸膛,她似乎又嗅到了陶锋的气息。少男的带着奔跑后的温暖的体味,让初初迷醉。
天好像下起了雨,绵绵的雨丝吹过耳边。初初的脸湿成一片,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初初扬起脸,使劲地甩甩头,想把这个不讲信用的坏小子从脑袋里面甩掉。
雨水打湿了陶锋的墓碑,灰白色的墓碑变成了沉沉的灰黑。
“陶锋,你不许哭,我也就只哭这一次。”初初挣扎着起身,挨近墓碑,探出手指,去擦拭陶锋的脸。雨水打在照片上,陶锋的眼睛下,有着两条明显的水渍。
忽然,初初讶然回头,只见绵绵的秋雨中,天地之间像浸透了水的毛衣般湿淋淋,然而,只有初初刚才坐过的地方,干爽如新,一个圆圆的雨伞下的天地。
“陶锋!是你吗?”初初一脚迈进圆圈中,大声地叫道:“陶锋,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为我遮风挡雨。”
一片柳叶缓缓从雨雾中飘下,慢慢缠在了初初的无名指上,紧紧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