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迷
文/骋 齐
当周杰伦的《青花瓷》唱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忽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几年前,我意外地在祖屋的一个暗阁中发现了一只木盒。打开盒盖,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陈旧的青花瓷瓶和一叠写给我祖先“江淮”的信件。
我很好奇是谁写了如此多的信给他,而他又当宝似地把它们全部收藏起来;再看看青花瓷瓶,原来是个废品:它被人敲碎后粘合在一起,瓶身上的牡丹图案已被磨损,青色的瓶体和断裂的粘合缝隙里充满着深红色印迹,或许是血迹。不过,既然祖宗把它和信件放在一块,想必其中有某种关联。我打算看信,因而也决定把瓶子一起带回。
当夜,我开始读信。(信件已翻作白话文,无关内容省略。)
第一封信上写道:
“江淮贤弟:
一别多日,十分想念你。不知你是否记得我们在状元阁吃饭时结识的苗姬姑娘,我们还一同送了她与她美貌相配的牡丹瓶呢!前些日子,我向她表明了心意……
愚兄裴绪 上”
原来,写信给江淮的人叫裴绪。裴绪喜欢上了一个叫苗姬的姑娘,还在与她初识时和江淮一同送了她牡丹瓶(猜想就是盒里那只)。
继续看第二封信:
“江淮贤弟:
你猜的对,我当时的确没有把已有妻室的事告诉苗姬,也没有把想娶她的心愿告诉妻子惠兰。不过后来我说了,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她们说明白。可能我就要请你喝喜酒了……
愚兄裴绪 上”
我不怪古人的多情,可谁知,第三封信却出现转折:
“江淮贤弟:
喜酒取消了。前些日子苗姬抛下我与人私奔。不过老天有眼,后来他俩都掉进河里淹死了。报应!你不用安慰我,我并不悲伤……
可是贤弟,我最近好像被鬼盯上了,似乎还是苗姬的鬼魂!真的,在牡丹瓶里,她死死地盯着我!不是我害她的,她为何盯着我!
愚兄裴绪 上”
看到这封信,我不由偷偷瞄了一眼盛放瓶子的木盒。静静地,它无声无息。我吐口气,责怪自己怎么信起了鬼神。
第四封信:
“江淮贤弟:
好久没回你信,对不起。得知你将成亲,可喜可贺,可惜我不能来喝喜酒。惠兰病逝,我万分悲痛。你不必来看我,免得我冲了你的喜气。
鬼还在盯着我!我把牡丹瓶砸碎,可它的碎片却能自动粘合起来!我逃夜不归,但次日醒时还是睡在自家床上!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愚兄裴绪 上”
裴绪写得诡异,我真怀疑自己把鬼带回了家。再看最后一封信,它从时间上看离写第四封信已有一段时间,而且比前几封都来得厚。
“江淮贤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被鬼索去了命。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而我只能通过写信来向你述说一切。收到信的同时,你应该也收到了牡丹瓶。不要吃惊,它就是我们当年送苗姬的青花瓶,然而现在已伤痕累累。我把它寄给你,因为鬼强迫我把我的罪孽告之于人。是的,它逼我写下这封信,然后把它寄给一直敬重我的你。
贤弟,为兄骗了你很多事。首先,苗姬一直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虽然我百般示好,但根本进不了她的心;其次,苗姬已死是实,但却不是背叛我后坠河而死,而是,被我杀害。苗姬一人居住,我经常趁便去看她。几个月前的一晚,我再次向她表白,可还是被她狠心地拒绝了。我一时控制不住,冲上去掐住了她的喉咙!她越是挣扎,我越是用力!我已经疯了!就这样,我看着苗姬咽气……而她到死,都没有看我,而是紧紧盯着柜上的牡丹瓶。那瓶虽是我俩合送,但她却仅收下你的心意。
我将苗姬的尸体埋在后山,足足挖了五丈的坑。我把牡丹瓶带回家,因为我好爱她,得不到人,留住魂也好。山上的巫师不是说,枉死人的鬼魂会留在他死前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上么?苗姬的阴魂果然附在瓶上!可她还是不懂我的心,夜夜将一张血脸在我身边晃来晃去,吓得我魂飞魄散。
不知几时,有人把我和苗姬的事告诉了惠兰。你曾惊讶地问我惠兰这么坏的脾气,怎么可能接受和苗姬分享丈夫?我骗你说她想通了,可事实相反。她同我闹,却不知刚失去苗姬的我有多心痛!当惠兰看见我痴呆地看着牡丹瓶时,她看出了端倪,冲上前将瓶子砸碎。她威胁说我要她就不能要苗姬,还故意装着要吞瓷瓶的碎片寻死。她砸了牡丹瓶,就等于砸碎了我的心和我们的情分。既然她要吞瓷,我就帮她吞!
惠兰就这么死了。我拿刀取出她喉中的瓷片,然后偷埋了她。接着,我用自己的血肉一块一块地粘合牡丹瓶,一寸一寸地掩埋罪孽……
你会唾骂我冷血吗?我也觉得我无情,所以我现在整日被苗姬和惠兰的鬼魂逼迫,也许,我该用自己的生命来忏悔。
愚兄裴绪 上”
看完这最后一封信,我倒吸凉气。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裴绪无疑是个人格分裂的疯子。他连续行凶,写的信却不能让人觉得他有多忏悔。或许,这正如他自己所说,是鬼逼迫他写的,而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可是,真的是鬼逼他的吗?
恍然间,天亮了。床头放着一叠泛黄的本子和老爸的留言:“有空跟祖宗练练字!”
我拿起其中一本随便翻两页,居然看见了一首江淮写下的咏春诗,而那诗的字迹和裴绪信上的竟一模一样!
这么说,信也出自江淮之手!
他不可能把裴绪写给他的信重抄一遍吧?
我猛然想出一个道理:为何他会把这些信保留下来?因为他在写他自己——只有当事人才能将事情详细地描述!而他选择以他人的名义给自己写信,是试图将自己的罪孽从心理上转嫁给别人。试问有谁会把自己犯罪的经过随便告诉不相干的人呢?或许,信里的江淮,就是现实中被苗姬爱着的裴绪。
我不敢想象,我的祖先居然是个疯子!不,谁又能证明信里记载的是事实呢?谁说它不可能是有精神问题的江淮的妄想呢?
我抬眼再看木盒,已没有再打开它的勇气,因为我仿佛觉得,有两双含冤莫白的眼睛,正透过盒子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