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
水房在走廊的另一头,所以正在洗衣服的胡萌也看不到寝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荼的电脑显示器屏幕被炸成一个黑黑的窗口,她面前放着麦青买来的感冒冲剂,地上放着喝了半瓶的可乐,一只玻璃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却没有液体倾倒出来。她仰面朝天躺在翻倒的椅子旁,一脸惊恐的神情,双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几片屏幕碎片嵌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其中一块切开了她的颈动脉导致她的迅速死亡。
在赵荼身后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胡萌的衣服,尹袅说她曾经在快要入睡时隐隐听到赵荼抱怨胡萌把丝袜晾在了桌子上方,以至于有几滴水落在键盘上。赵荼喊了一句:“你想害死我呀!”
而隔壁寝室的同学说胡萌怒气冲冲地往水房去的路上嘀咕着:“死去吧!”
在之后的调查中,胡萌承认自己在晾衣服时不小心把水溅在了赵荼的电脑上,并且在争吵之后说了那样的气话。她很伤心地自责不该诅咒赵荼去死,但她否认自己再次故意把水滴进电脑里引起爆炸。
这件事像一次意外,若不是显示器底部还有些残余的水渍,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是既然赵荼身周并没有任何液体,而胡萌晾晒的衣物也没有再靠近电脑桌附近,那些引起短路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在事情还没有分析出个结果时,胡萌死了。
现场经过勘察取证后,便不再需要保留,宿舍管理的工作人员来清理了寝室,由于没有多余的房间三个女孩不得不继续住在同伴死去的寝室里。原本已开始冷淡的关系,自赵荼死后更加疏离,虽然麦青在事发当时远离现场,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个人,并且事件本身也像一次意外,但胡萌和尹袅之间却因为这件事产生了隔阂。
一天下午,三个人一起离开寝室分别外出,她们没有问对方去做什么,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似乎心照不宣地找各种借口离开这个冷冰冰的住所。麦青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尹袅,她们一起上楼,却发现房门反锁着,于是又一起下楼叫管理员上来把门打开。因为之前赵荼的事,她们在门前的动静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聚集了一些人围观,以至于当门打开后露出吊在半空中早已僵硬的胡萌时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胡萌就吊在原来放置赵荼的电脑桌那个位置上方的暖气管上,隔壁同学说在门打开之前一个多小时曾经听见329房间传来“呯呯”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扭打,但她们并没有听到对话和争吵声,而且那种冲撞声只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对胡萌的检验证实她确实经历了激烈的打击,她的右臂骨折了,但也因此否定了她自杀的可能,一只手臂的胡萌是不可能把自己吊死的。
屋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胡萌的死被排除自杀可能,使得赵荼的死因也开始有更进一步的怀疑。麦青和尹袅逃离了这个房间,开始借住在其他寝室里。
没过几天,校园里流传着狐狸侦探社死亡之谜的故事,大家猜测赵荼和胡萌的死跟她们在侦探社有关,因为这两件看似明显却又迟迟未能找到真正原因的死亡事件,使那些生活太过无聊平淡而又期待着出现新奇的年轻人不得不臆想出那些在影视文学作品中才能得见的情节。有人把这件事发到了校园网上,并将之称为“猎狐”事件,不仅对赵荼和胡萌的死有了些模棱两可的解释,更有人断言接下来尹袅也会死去,而曾经是侦探社成员的麦青如果不是事件实施者,那么很有可能也会成为第四个受害者,更有人猜测如果这件事件不能及时被推理侦破,那么狐狸侦探社的所有成员极有可能都将成为“猎狐”的目标。
看到这些沸沸扬扬的猜测,一向自认聪明冷静可以当侦探的女孩们只剩下了惊慌失措,其中最慌乱的就是被排在第三受害者的尹袅。她不敢睡觉,天亮后就跑到图书馆或食堂之类的公共场合坐着,她拉着麦青做伴,却又偶尔流露出对她的疑心。
几天工夫,尹袅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眼里布满了血丝。每个看到她的同学都会被她惊恐的眼神吓一跳。终于有一天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想离开校园到市里亲戚家住几天,并且拒绝了几个想要护送她回家的男生。
那天中午,麦青把她送到了车站。
但是,本该在中途下车的尹袅一直坐到了终点,司售人员发现其他乘客都下车了,只有一个仍在睡梦中的女孩一动不动,当他们上前想要叫醒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尹袅是窒息死亡。
粗略地听上去,这太像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令人吃惊的是,究竟是怎样一个凶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三个女孩以不同的方式杀死而又不为人所察觉。事实上这三件事都没有明确的嫌疑人,寝室里唯一还活着的女生麦青也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具有明显的证据指向她。
警方已经将这三件案子并案侦察,但是在我心里却仍然觉得有些事不能解释,只是听秦阳这样叙述,根本无法让我了解案情的本质真相。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秦阳有些期待地等着我开口。
“有想法,但是不能说。我要看详细材料,包括现场和死者的照片。如果可以,你带我到那间寝室去看看。”我向他提出进一步要求。
“去寝室没有问题,那间屋子已经被我们全面勘察过,而且自从胡萌死后就不再有人住进去,钥匙在我这里,随时可以带你去看看,材料要过两天拿给你。”
“那现在就走吧。”我起身拉着秦阳就往外走,告诉莫小姐帮我取消这两天的所有预约,如果麦青来了,让她在这里等我。然后我们两人直奔那所学府。
不知是否因为死亡事件的影响,这幢女生宿舍楼冷冷清清的,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走动,秦阳向管理员打过招呼,带着我上了三楼。虽然他穿的是便装,但我们两个陌生男子在女生宿舍楼里走动仍然显得非常醒目,引起了一些同学的好奇,但当她们发现我们是去329寝室,便又都纷纷转开了视线并迅速消失。
封闭的寝室里有股潮湿的气味,赵荼和胡萌的床铺只剩下光秃秃的床垫,尹袅和麦青的床铺仍保留着,只是尹袅的生活用品都被拿走了。
赵荼的电脑桌也已经被搬走,秦阳指着离座位置不远的地面说那是赵荼倒下的地方,但那里已然没有任何血迹,显然事后为了不给学生们留下恐怖回忆,管理员们非常用力地将那里清洗干净。时间过去太久了,几乎所有痕迹都被清理掉,我在屋里仔细寻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很有价值的东西。
放日常用品的架子上只剩下麦青的物品,一块象牙色毛巾搭在晾衣绳上,书柜的推拉式玻璃门严密地关着,有一块玻璃上出现了几条放射性裂痕,旁边的小冰箱已经断开电源,里面的调温档被旋在0的位置,储物格上还剩下一瓶可乐。
“胡萌就吊在这里。”秦阳指着头上的暖气管说。
“离地面多少?”我记得胡萌死时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很严实,也许凶手不想让对面楼里的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也许一心想死的胡萌不想被人打扰和援救。想不通的是,什么样的凶手会在对她没有造成其他创伤的同时把她打得那么重呢?
“她右臂骨折很严重,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吊死在这里。”秦阳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下手那么狠,除了右臂之外,她的右腿上也有几块痕迹说明在她死前曾经被什么东西很用力地击打过。”
“她还有其他伤痕么?”我注意到胡萌的伤都集中在右侧,难道凶手是个左撇子?“通常女生打架很少会有把对方打骨折的情况,会不会是男生?男朋友,暗恋她的男孩,她家中的兄弟或父亲,跟她发生不伦恋的男教师?”
秦阳对我摆摆手:“没有那么复杂。胡萌家不是本市的,父亲几年前去世,家里还有个妹妹,没有兄弟。她有个高中时的男朋友,在老家上大学,两人一直保持着恋人关系,对她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另有什么人暗恋她或者和她交往过。据同学们反应,胡萌是个性急躁的女孩,而且特别争强好胜,容易产生极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