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人
文/土十八
写手创作谈:
《蛇人》之所以从“猪生象”说起,是因为那是本人亲眼所见的一件事,是真事儿。那时还小,这件事给我记忆太深刻了,爷爷告诉我,猪生象是因为“变异”。爷爷是个有学问的老人。长大后,多少知道了一些基因的知识,突发奇想,是否能通过改造基因造出一条龙出来。至于蛇人的形象缘于“人祖”,传说伏羲和女娲就是人首蛇身,“人祖”为什么是这样的形象?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仅仅是“想象”两个字就能敷衍的。而实际上,《蛇人》这篇想交待的只是一个造龙的技术问题–基因工程。当然龙是神奇的,有智慧,有神奇的力量,不会是有外形就够了,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一、猪生象
我对着面前的信和照片发愣,照片是夹在信中一起寄过来的。我是某杂志的“惊奇档案”栏目的编辑,因为工作关系,常收到稀奇古怪的信件。照片上是只死去的幼象,幼象尸体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平放在地上,皱巴巴的象皮上沾满了潮湿的土粒,像极了一块又旧又脏的破布,但桃叶形的大耳朵和长长的象鼻及梅花形的蹄子都清晰可辨,任何人看了都会说这是一只象。
信是一个叫何东的人从东北寄过来的,内容不长,大致是说辽宁省Y县高丽村有个姓刘的农民家里有头母猪生出个怪胎,长长的鼻子,粗壮的蹄子,明明就是头小象!在民间早就有“猪生象”“猪生麒麟”的传说。这头小象只活两个多小时就死了,后来被人挖出来挂到树杈上展览。这个叫何东的就用手机拍了照片寄过来。看上去煞有介事。
实际上“猪生象”这种事曾在甘肃、四川、吉林都有发生过,但那只不过是鼻子稍长的一种畸形猪仔罢了,可能是因为母猪吃了被污染的饲料造成的基因变异。
我想起实习编辑杨大刚是个东北人,好像就是Y县的。“大刚!”我压低声音喊正在做校对的杨大刚。大刚是个厚道孩子,也学着我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影响了别人。我竖起食指,向他神秘地勾了勾,示意他过来一下,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Y县人吧?”我关心地问。
“嗯呐!”杨大刚有些拘谨。
“听说你们那有化石?”我找着话题,关于Y县我只知道那里曾挖出过中生代时期的鱼类化石。
“有的是,你要不?我给你整两块儿?”杨大刚有种东北人特有豪爽劲儿。
“不,不,不是那意思!”我连忙摇手,虽然我心里很想“整两块儿”,我说:“你听说过高丽村没?”
“知道,就离我们村不远。你那儿有亲戚?”
我摇头,把那封信递给杨大刚,他很快看完,笑道:“巧了,何东是我小学同学。”何东就是写信的人。“这人从小就神神道道的。”
“你不觉得猪生象这事很奇怪吗?”
“别人看来很奇怪,但在我们老家早就有‘鸡生凤凰猪生象’的说法,况且比这更稀奇的我都见过,猪生象不稀奇。”
“更稀奇的事儿?”
我表现出的极大兴趣鼓励了大刚的表现欲,于是他咽了口唾沫,道:“你听说过美女蛇吗?”
“美女蛇?”我肯定听说过,人们常把心肠歹毒外貌美丽的女人比喻成“美女蛇”,在老电影里就把女特务叫“美女蛇”。这个词也见于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源于一个民间流传许久的故事。故事说从前有一个穷书生寄宿在古庙里读书,晚上书生在院子里乘凉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四处张望,看到墙外有个美女,只露着的头向他微笑着。书生很高兴,以为撞了桃花运。往往此类“好事”都会有道士或和尚从中作梗,果然这事被庙里的和尚知道了,老和尚告诉书生,刚刚他看到的是“美女蛇”,是个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呼唤人的名字,倘若一答应,美女蛇夜间便要来吃这个人的肉。书生当然吓得半死,老和尚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说只要放在枕头旁边,便可高枕无忧。到了半夜,窗外果然沙沙作响,像是风雨声一般。书生吓的抖做一团,忽见盒子里发出一道金光,外面声音也没有了。次日,老和尚告诉他说,那金光是飞天蜈蚣,能吸蛇的脑髓。故事美妙,酷似《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一篇,却不知是蒲松龄老先生演绎了民间故事,还是民间故事脱胎于《聊斋志异》。终究“美女蛇”一词是源于这个故事,但我却不明白杨大刚说的是哪个“美女蛇”。
“就是人脑袋蛇身子的怪物!我们那就出过一条。”杨大刚解释道。
“出过一条?什么意思?”我的脑袋一时转不弯儿来。
“就是出现过一条,有人亲眼见过。”
杨大刚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可是我却实在无法相信,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
二、高粮葱
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我与杨大刚抵达Y县已经是下午。我以Y县的鱼化石为“诱惑”,说服领导批准我来采访“猪生象”事件,大刚是当地人,我要他给我做助手。Y县位于辽宁省西部,历史悠久,金时称义州,在境内发掘出大量的中生代鱼类化石(距今1.2亿—1.5亿年),与发现龙鸟(始祖鸟)化石的北票市毗邻。高丽村在Y县境内,据大刚说在唐初高丽村是高丽人的村子,也就是现在的朝鲜,后来薛仁贵征东,一直把高丽人赶过鸭绿江,高丽村这个名字却一直延续了下来,被当地人叫白了,叫成了“高粮葱”。
我们在太平镇上唯一的一家招待所住下来,离高丽村还有十多里路。次日杨大刚从家里骑了辆重庆嘉陵80型的摩托来,作为交通工具前往高丽村。这个村子在一个山沟里,村前一条小溪,数百户人家,非常富裕,村中一大半是二层的小楼房,更像是一个别墅区。据说高丽村的后山有个龙泉涧,水质甘甜,有个叫佟天明的外地人在此投资办了个纯净水厂,汲取地下水,净化处理装瓶卖到城里。高丽村以资源入股,人人每年都可以分到一笔红利,几年时间,全村富得流油。
我们计划先找到何东。在农村打听个人很方便,不像城市里同层楼里住了几年都不知道对门姓什么。很快打听到何东的家,但同时却又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何东疯了。我问起“猪生象”的事时,人们都一致地张大了嘴巴,惊讶万分道:“不知道啊?哪有这回事儿!”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看来这次我要被害死了,若何东是个疯子,我回去就没法交差了。我瞪了杨大刚一眼,不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老家“出过一条美女蛇”,我也不会跑到千里之外的山村的。杨大刚看看我,一脸的无辜,感叹:“看这事儿闹的!”
何东家独门独院,二层的小楼,院子很大,虽然住上小楼房,但仍保留着农村的风习,在院子种菜、种树,鸡、鸭也都散放在院子里,见到陌生人,大白鹅伸长脖子“引吭高歌”,当然不是欢迎,而是报警。雄鹅的听力比狗要好,这种警惕性继承自家鹅的祖先——大雁,所以农村有养鹅看家的习俗。听到雄鹅的叫声,出来一个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倔强又彪悍。
“叔,还认识我吗?大刚!何东的同学。”杨大刚自报家门。
“唉!大刚啊!不说真认不出来了,你咋来了?听东子说你上大学了,有出息啊!快进屋……”男人是何东父亲,不由分说将我们让进屋里,大刚给我做了介绍,何父忙喊何东娘沏茶倒水,又把家里水果干果山货都一股脑拿出来招待我们,摆了满满一桌子,热情得令我不好意思。
“有事吧?”何父开门见山,东北人不会绕弯子。
“叔,不瞒你,我来找东子有点事儿!”杨大刚也直来直去。
何父脸色阴了下来,叹了口气,沉默不语,而旁边的何母突然轻声地啜泣起来。杨大刚试探地问道:“叔!听说东子病了,这是真的?”
何父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点了点头。何母转身进到里间屋,想必是痛快地哭去了。过了半晌,何父才又叹了口气,道:“这混小子从小就不安分,现在日子过好了,却摊上了这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