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叫的老巫婆
舒芙紧紧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干脆扔下抹布向校门口冲去。待她跑到门口,路小晴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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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路小晴的眼睛减肥失败,本来就有些鼓鼓的眼睛胖成了真正的金鱼眼。课间休息的时候,舒芙低声问道:“昨天那个男人是谁啊?”
“哪个?”
“就是接走你的那个?你的亲戚吗?”
“哦……呃……那个吗?”路小晴有些慌乱地翻着书,“是一个朋友的爸爸。呃……其实,我那个朋友也是昨天刚认识的。”
“怎么回事啊?”舒芙觉得这事儿太可疑了,路小晴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是……其实也没什么了,他有事想请我帮忙。”路小晴抬起眼睛,“而且,还有酬劳哦。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攒够割双眼皮的钱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这金鱼眼。”
其实路小晴算不上是金鱼眼,略略鼓着的单眼皮恰恰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舒芙捏捏她的脸蛋道:“拜托!现在都流行单眼皮女生,况且,就算你割了双眼皮,也不过是双眼皮金鱼罢了,改变不了什么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心里一沉:“不对,让你帮忙?你能帮他什么啊?还有酬劳?听起来酬劳还挺高……小晴,你该不会去做……那种事情了吧?”
“哪种?”路小晴一脸茫然。
“就是……就是……”舒芙把嘴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啐!舒肤佳!你这个脏人儿!”路小晴推开她的脑袋,“你漫画看多了吧!想象力真够九转十八弯的!我们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是他有个生病的女儿,很孤独,他想为他女儿找个朋友,免得被闷坏了。”
“哦”,舒芙想起了黑色轿车里的那个浅色连衣裙少女,“他女儿有什么病?”
“不知道呢。昨天他只是接我去他家介绍了下他家的情况,他女儿昨天好像不舒服,一直窝在房间里没出来。哦,对了,这几天我都要晚点回家,我跟家里人说我是去你家写作业了,你可别给我穿帮了哦!”
“哦,不过你小心点儿啊。”舒芙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变态的老男人可多了。”
之后的那几天,路小晴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上课的时候时常走神,忧郁像眼屎一样堆积在她的眼睛里。舒芙几次问她,她都闪烁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舒芙还记得路小晴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一直吞吞吐吐想对舒芙说点什么,可是“那点什么”似乎一直噎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放学的时候,她郑重地拉住舒芙的手,说:“我觉得,叶叔叔……哦,就是你嘴里的那个老男人,他好像一直在虐待他女儿……”
“你说什么?”
“哎呀,没什么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我今天再去一次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
但路小晴此去非但没有“水落石出”,就连她自己也“石沉大海”了——她就像和舒芙打赌的时候一样,以那种高难度的姿势恰到好处地躺在那个不规则的圈圈里,一丝不苟,血流成河,要是她画几何图形也这么规矩就好了。
旁边有人欷歔:“又是这里,第三个了,警察都省得画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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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芙很想让爸爸陪陪她,她最近总做奇怪的梦,梦中是暗淡的彩色,杂乱无章,像一部被剪辑的乱七八糟的文艺电影,哀伤而焦虑。每当她从梦中醒来,都会发现自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皱巴巴地拧着,就像马路边上的那个圈圈。
“我可没有练过瑜伽。”想到这里,舒芙的心里凉凉的。
爸爸很快就要升职为副院长了,做大人很辛苦吧?要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时间停止”的咒语是没有的,那么,就在成为大人之前就死掉好了,
“舒肤佳!你这个脏人儿!”
“呃?!”舒芙满头大汗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习惯性地要掐掐旁边座位上的人,刚要低声责怪她为什么不叫醒她,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眼睛湿湿地望着讲台上那个时尚的数学老师以及老师身后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图形和公式。
“你又在走神儿吧,来,到黑板上来证明下这道几何题。”数学老师那微笑里的阳光恶狠狠地刺进了舒芙阴郁哀愁的心里。她慢腾腾地走向讲台,走到一半,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学我们说话很恶心啊……想和学生打成一片也不能这么恶心人啊……呜呜……”
“怎么了这是?”
舒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身旁空荡荡的课桌:“以后不要叫我舒肤佳……不要叫我脏人儿……呜呜……”
没有人能比路小晴叫得好听,没有人,可是那个叫得最好听的人永远地离开了,被一辆黑色汽车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喜欢姓叶,那个变态的老男人真的糟蹋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姓氏。
她望着他打开车门,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走进郊外的别墅,那是叶变态的工作室。舒芙咬了咬笔头,又在小本本上记录下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叶变态又出来了,拉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瘦弱女孩。那个女孩大抵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脸上带着阴郁冰冷的苍白。她默默地钻进车的后座,像一只凭人摆布的小猫。
轿车优雅地调了个头,慢慢向市区驶去,舒芙知道,他是送那个女孩回他在市区的家,他家就在路小晴自杀的那栋大厦。
“还跟着吗?小妹妹?”出租车司机扭头问舒芙。
“跟。”舒芙简洁地说。
“那个男人是谁啊?”
舒芙瞥了一眼司机,说道:“我爸,我妈让我跟踪的。”
司机摇摇头:“现在的小孩,个个都精得跟妖精似的。”
叶变态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舒芙曾特意去看过他的画展,残酷而阴郁。那个画展叫《土马路》,画展里的每一幅画名字的开头都是“土马路”。每一幅“土马路”里都有一个高难度的不规则人型圈圈,但圈圈里并没有人,只有一摊融化了的液体。《土马路·冰激凌》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冰激凌,《土马路·大白兔》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奶糖,《土马路·巧克力》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巧克力。
有一幅新摆进去的画叫《土马路·花生酱》,画里的圈圈和路小晴死亡的姿势一模一样。舒芙无数次站在那幅画前泪流满面,因为路小晴从来不吃花生酱,她在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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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世界那么复杂,有很多条条框框,但那些条条框框多数时候是用来约束好人惩治愚蠢的坏人的。精明的坏人会用那些条条框框来逃脱法律的制裁逍遥法外继续作恶。
舒芙不能让叶变态逍遥法外,因为他夺走了叫“脏人儿”叫得最好听的路小晴。
叶变态回到市区的公寓后,拉着女儿上了楼,这一次,舒芙看到了女孩脖颈上深紫色的淤痕,于是心情变得愈加阴郁了。
当时已经是晚上了,按照她这几天蹲点获得的信息来看,他应该不会再出来了。但是很意外,就在舒芙准备离开的时候,叶变态又衣帽整齐地出来了。这次他没有开车,而是径直走进了门口的一家网吧。据说到网吧上网这是一种境界,谢天谢地,叶变态有这种境界。
舒芙是以上厕所的借口进去的,因为没有身份证不能进网吧。她看到他坐在贵宾区,手里的雪茄悠闲地冒着灰蓝色的烟。她假装不经意地,慢慢从他身后走过,并快速记下了他所登录的聊天室的名字和他的昵称。他的昵称很好记,和他的真名一样,叶轩。
他不仅糟蹋了一个好姓氏,还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舒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甩掉书包作业也顾不上写就打开电脑,搜到那个聊天室的地址,然后随便注册了个账号便钻了进去。
舒芙的昵称叫舒肤佳。
叶轩说:这个名字真好,干净、质朴,带着家的味道。
舒芙说: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家的味道。你有家吗?
叶轩说:怎么说呢,说有吧,也有,说没有吧,也没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