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种死法

文/何许人

  

楔 子

一些人死于雪崩或山崩,然而美国佐治亚州男子威利·穆菲却是死于“花生崩”。一九九三年,当穆菲在一家花生处理厂工作时,遭遇了一起意外事故,数吨带壳花生像雪崩一样压向他,将他活埋在了花生堆里,穆菲再也没能够活着走出来。

——摘自《一千零一种荒谬的死法》

挖哇吧

话说一直很迷西方悬疑片《沉默的羔羊》那种路子,当年看的时候相当震撼,所以心底一直怀揣了一个杀手梦,正好前阵子发现真的有本书叫《一千零一种荒谬的死法》,大饱眼福之际,这个故事也应运而生了。不过故事的第一稿桃奇一点儿也不满意,逼得我连夜改了三次,直写到我两眼发绿啊!!!本来就很严重的黑眼圈因此更黑了。我于是开始怀疑,《一千零一种荒谬的死法》这本书里是不是少写了一种死法,那就是:被桃奇逼稿给逼死的!!!

“《一千零一种荒谬的死法》,怎么看这么奇怪的书?”徐子昂把书名和编号输入电脑,脸上写满了担忧。

“是林楠要看的。”我收回借阅证向徐子昂道别,然后离开图书馆。走出大门时才发现,方才灰暗的天空已经飘起粗线条的雨丝来,温度很低,走廊上几乎没有人,冰凉的湿气穿过衣服直钻入骨头缝里去,透人心髓像蛇。体内的酸疼越来越沉重,或许真有吞噬骨髓的小虫附着在骨头上。

广玉兰的大叶子把雨水汇聚成流,淅淅沥沥地倾注下来,我把背靠在门廊的柱子上等着雨停,随手翻看起刚借的那本奇怪的书。那本书是两个英国人写的,里面记载着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的死亡事件,有被自己的胡子绊倒摔死的,有看电视笑死的,有教跳伞的教练忘记带伞包活活摔死的,还有一个英国人为了防止自己打鼾,而用卫生棉条塞住鼻孔,结果活活憋死的。

就像《一千零一夜》里并没有一千零一个故事那样,这本书里也没有一千零一种死法,但我相信世上的死法肯定不止书上记载的那些。就比如眼前在这条街上过往的同学们,他们对于生命的流逝都是无知无觉的,谁又能准确地预言自己的死法呢,除非自杀,否则人不可能像神那样具有先知的本领。

我的脑子有些乱,也许不该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书,可雨非但不停反而越下越大了。眼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温度也越来越低,图书馆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我拢了拢单薄的夹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本想把包抱在怀里就这样冲回去,却没有从里到外全都湿透的勇气,原本的感冒就没好,再这么一折腾肯定要发烧的。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大伞在我身边忽然撑开,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楠不来接你吗?”说话的人是徐子昂,他在图书馆勤工俭学做管理员,现在是下班时间。

“他工作忙,电话一直占线。”我为那个莫须有的占线解释道,我没打过电话。

林楠是我交往了快一年的男友,系里一位资深教授的儿子。他比我大两岁,也是这所大学毕业的,目前在保险公司担任售后部的经理。他念书时成绩不算好却是个很适应社会的人,毕业不到半年就做出了让人刮目相看的成绩,是公司最年轻的经理。和他在一起,我不否认没有物质方面的原因。

徐子昂是我的同班同学,为人很朴实,虽然他一直没勇气对我表白,但我知道他暗恋我。他家里很困难,即便是读研也兼任三份工作。其实我很愿意跟徐子昂做朋友,但林楠是个相当爱吃醋的人,而且他脾气不太好,所以我必须自觉地和徐子昂保持安全的距离,否则就算是共用一把伞让林楠发现,也会对我……所有人都会知道那是怎样不堪的后果。

“你脸色不好,这里风大,还是让我送送你吧。”徐子昂凝视着我。

“你先走吧,我等雨停就好。”我往后躲了躲,固执得有些不近人情。徐子昂从来就不会勉强别人,于是默默地把伞塞到我手里,什么也不说就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雨里,密集的雨珠全方位地笼罩了他,他也不在乎。

他才跑出去不到五十米,身旁就发生了惊人的一幕:一条吉娃娃挣脱狗链跑上街去嬉水撒欢,狗主人追上去,却没注意到被积水埋没的正在修理的地下井,“请绕行”的告示牌被雨水冲倒在地,他一脚踩空栽了进去,污水立刻没过头顶。一米见方的深坑游泳也不行,眼看水面上咕咚咕咚地冒出气泡,徐子昂不顾肮脏趴在地上伸手去拉那个倒霉的男生,用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个男生从水里拽出来。

我撑着伞追了过去。狼狈不堪的徐子昂从衣领一直湿到脚跟,苍白的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原来水也可以这样腥。我低着头不敢看徐子昂的眼睛,“我先陪你去男生寝室吧,然后再回自己那里,这样也许不会碰见林楠。”徐子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很爽朗地笑了。

狗主人剧烈地咳着喝下去的脏水,差一点儿喘不上气来。他打着哆嗦道谢,徐子昂豪爽地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我们肩并着肩朝男生寝室走去,那把伞就像个迷你避风港,把我们同样单薄的身体保护得很周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都走得特别慢,这段路程被暂时拉长了,但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就在距离男生宿舍还有五十米距离的丁字路口,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我惊恐地回过头看到了林楠的车,没想到还是狭路相逢了。林楠看到徐子昂后立刻下车,黑着脸把我从他身边拽走,就像在拽一只布娃娃,然后很不客气地瞪了徐子昂一眼。林楠猛踩油门车子咆哮起来,临走,他还过分地溅了徐子昂一身的泥水。

模糊的后视镜中,我看到徐子昂孤零零地站在雨里,扔掉了伞,两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仿佛全世界的雨水都在那一刻集中在他身上,雷电在他头顶狰狞着面容,说不出的难受。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是无穷尽的幽暗,一些昏暗的灯光在远处闪烁不定,隐隐约约,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让这个世界越发显得不真实起来。车窗上是被雨水淋漓的风景,风劲雨疾,可我宁愿在外面也不想再在车里待下去。

林楠一言不发地转动方向盘,并把指关节捏得爆响,这密闭的车厢简直就像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我瑟瑟地发抖,牙齿也格格地打着寒战,林楠会怎样对我呢?

天地间浓墨重彩的水气像是兽类粗重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三天后是学校的建校六十周年大庆,一连三天都不用上课,比过圣诞节还热闹。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大雨,终于消耗掉了所有沉积的乌云,气温也高了许多。

所有在读研究生们都要去校庆现场接待嘉宾布置会场,我们班的同学都被安排在会场门口做接待外宾的翻译工作,女生们被要求统一穿着及膝短裙。天气有些热,我们站在阳光下,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大家都除去了外套只穿着贴身的衬衣,不少人还挽起了袖子。唯独我还穿着厚厚的小西装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额头上却是豆大的汗珠,藏也藏不住。

“眉眉,怎么不脱衣服?看你热的。”吕晴晴一边说一边动起手来。

可我一个劲儿地躲,“别,别脱,求你了。”

吕晴晴觉出了不对劲儿,“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病了吗?要是病了就去休息吧,我帮你跟老师说说。”

我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躲开她的手也躲开她关切的视线,“我没事,你就别管我了。”

吕晴晴是班上最热心肠的女生,我越是躲就越是激发了她的好奇心,她一把掀起我的袖子,手臂上两条醒目的深紫色淤痕像丑陋的大蜈蚣,触目惊心。

“天啊!林楠又打你了?”吕晴晴用手捂住嘴才让自己不发出尖叫,她又查看了我另外一条手臂,上面同样布满了颜色浓重的淤痕,“这个畜生。”

“求求你别再说了。”看旁边其他女同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已经来不及了,大家一下子围了过来。紧接着,还有人发现了我深色丝袜下面隐约可见的大片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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