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种死法
徐子昂的兼职除了做图书馆和研究生寝室的管理员外,还有一份工作就是为化学实验室打扫卫生,他原本就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在实验室里只需要用到三种最普通不过的化学原料就可以制造出氰化物。
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徐子昂,我忧心忡忡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宁可在冰桶上留下指纹的那个人是我,看来该采取B计划了,于是我去了趟林楠的住所。
一周后,徐子昂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由于证据确凿,大家都觉得被定罪为蓄意谋杀只是时间和程序的问题,法官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令所有人困惑的问题:他的杀人动机。
可徐子昂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一副愿意背负所有罪名的态度。
“被告,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要下判决了。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法官纳闷地看着这个金口难开的年轻人,他根本不像丧心病狂的杀人犯,难道是一心寻死?
“您宣判吧。”徐子昂抬起头,视死如归。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我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要自首,是我让他去杀林楠的。”
在场的同学们和林教授全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疯了吗?”坐在旁边的吕晴晴用力拉着我,想让我坐回去。我微笑着冲吕晴晴摇摇头,让她别拽着我,然后坦然地走上了被告席,站在徐子昂旁边,当着所有人的面,牵着徐子昂的手,“我说的是真的,大人,请给我一点时间准备证据,我有绝对的理由证明,我要杀了林楠。”
法官考虑再三,最后宣布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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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开庭时,呈堂证供是我让警察们在林楠住所找到的一个笔记本。
该怎么形容那本笔记的内容呢,或许该称之为死亡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若干谋杀的方法,所有的方法都是林楠搜集得来的,为了使用在我身上。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名字都是用红笔写的。自古以来就有丹书不祥的说法,古代衙门用来记录罪犯的名籍才用红笔,传说中阎王爷勾画生死簿用的也是红笔,被红色书写姓名的人无疑被判了死刑。林楠用红笔书写我的名字,其目的昭然若揭。
其中一部分是林楠办理过的理赔案件中所有比较另类和罕见的死法,大多以巧合为主。还有一部分是他钻研推理小说和电影,以及各种奇怪的书籍的心得,这一部分最有技术含量,其中每一个他都能制造不在场证据,或者是传说中难度极高的密室杀人。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是比较野蛮和原始的方式,比如用刀割破血管,用绳子勒死,用巨大的冰块敲击我的头部,生活中的许多东西都可以成为凶器,但这部分方法由于难度系数不高,最终全都被打了叉。身为保险公司的理赔部经理,需要调查大量死亡事件,他名正言顺地成了谋杀专家。
所有人都被这本笔记的内容震惊了,按照笔记里的方法,我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上一百遍。就像我预料的那样,法官的表情也有微妙的变化,他问林教授,笔记上的内容是否是林楠的笔迹。年过五旬的林教授颤抖着双手,认真地翻看完那本笔记,老成持重地表示,虽然看上去字迹很像,但还是需要鉴定专家的认可才能证明那本笔记是林楠写的。
审判再次被推迟,法官让警察们做了大量的社会调查。调查的内容,自然是我和林楠的关系究竟怎样,我的为人怎样,徐子昂的为人又怎样。
由于警察承诺会对笔录的事情保密,几乎所有认识我的女同学都众口一词:林楠是个暴力狂。她们曾数次亲眼目睹我身上的累累的伤痕,每次我都隐忍地求她们不要张扬,万一被林教授知道了我会很难做,被林楠知道了他会更加生气。她们说林楠用皮带抽我,扇我耳光,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林楠还逼着我像奴隶一样跪在地上……这些当然全是在众多女同学的想象下制造出来的,她们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些施暴的镜头,最后这些内容全都被警察记录在案。
另一方面,警察在林楠的书房里发现了大量推理小说和奇怪的书籍,比如那本《一千零一种荒谬的死法》。在林楠的电脑里,更是查出整整60G的悬疑电影推理动画片,那本笔记里提到的内容几乎全都能在这些书籍和电影里找到原型。
在保险公司的档案里,警察们发现了他为我购买的巨额保险,除了我自己,受益人就是他的名字,如果我死了,将会有一百万进入林楠的账户,而验证我死亡的人,就是他自己。傻瓜都能看出,这里面如果要玩点猫腻实在是容易至极。
所有警方的发现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没有半点差错。虽然身处肮脏的看守所,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我知道这一切不会持续太久,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徐子昂,为了帮我,他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
最后鉴定科的结果出来了,那本笔记的确是林楠亲笔写的。一切顺理成章了,为了可以独吞保险金,林楠选择了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做女友,并且经常虐待我。而我发现了他的阴谋,却一直不敢报警,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不像他,只要搬出他父亲的名字就可以只手遮天,至少他能遮住我的这片天。
我哭着说曾想过自己结束这场噩梦,想和林楠分手和徐子昂在一起,可我还没说完就换来了没完没了的毒打,而且每次打完我,林楠又会送些礼物给我,假装道歉和后悔,但是没过几天,毒打又会卷土重来,这些全都是同学们看到的事实,于是我不敢再提分手,也不知哪天会是自己的死期。徐子昂知道林楠为我购买了保险后,决定帮我杀了林楠,他其实只想帮我,林楠的死是我和他一起计划的,如果要判林楠死刑,我希望可以和他一起。
当我说完这番话后,徐子昂惊呆了,他睁大眼睛望着我,眼里分明是激动和惊喜,“眉眉,你真傻。”
他才傻,现在才看出我其实也喜欢他。不过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隔着铁栏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干燥的温暖从手心传递过来,我们长久地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直到法官和陪审团商量后,最后做出过失自卫的宣判。
我们需要坐牢,虽然刑期不算短,但比起谋杀罪名成立的死刑或者终身监禁来说,这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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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子昂双双入狱,我却只在看守所里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被保外就医了。
是的,保外就医,就是以带罪之身却能在医院疗养院里自由生活和行动。我并没有送钱财和礼物给典狱长,是他们在例行检查中查出我患了严重的血液病,严重到最多活不过三个月的程度。
典狱长亲口告诉我病情时还一脸的惋惜,他也听说了我的案子,为我挺不值的,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命却所剩无几。我坦然地笑笑,很是超脱,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医学虽然昌明,却还是有许多不治之症的。
听我说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闲话,你肯定要发问了,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快死的人了,还折腾那么多干吗?不如好好周游世界或者周游全国,看看风景吃吃美食也就算了。如果你真这么说,我绝对不会怪你。但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听我讲讲为什么要杀林楠吧。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的感情很不好,爸爸爱赌钱又爱喝酒,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管。如果不是为了我,妈妈早就跟他离婚了,她恨爸爸,最终选择了极端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住校没回家,妈妈费尽心机地弄出一桌好菜,其中最特别的菜就是发了芽的土豆炒出来的土豆丝和野外摘回来的毒蘑菇炖的汤。
妈妈和爸爸一起吃饭,她以为做出两人都食物中毒的假象自己就可以洗脱嫌疑,她自作聪明地提前吃了生鸡蛋,因为鸡蛋清会在胃壁形成保护膜,延缓中毒时间,她只要拖到爸爸中毒后自行催吐就不会有危险。
那天爸爸心情不错,他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菜却舍不得吃,一个劲地给妈妈夹菜,结果妈妈拖延时间太长了,蛋清被胃壁吸收,那些毒素发作起来比爸爸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