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丐
几分钟后,我看到易迪力与那个中年女人,带着拉古走出了院子。他们什么也没带,并不像出远门的模样。而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易迪力竟然直起了腰,他的背一点儿也不驼了,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我知道屋里没有其他人,而且他又和拉古母子俩走在一起,我根本看不出这个气宇轩昂的老头就是易迪力。
易迪力他们朝旁边走了几十米,便停下脚步,拿出钥匙,转身进了另一户铁门紧闭的院落中。院落里,也是一座两层小楼。
狡兔三窟。易迪力在伊丹瓦镇里,竟然还有另一处藏身之地。
他一定是担心我在银行被警察抓到,所以立刻换了一个住所吧。如果我被警察抓到,一定会带着警察来到那处种满了玫瑰的院子,而在那幢两层高的哥特式小楼里,警察什么也找不到。警察只会以为我撒谎,又哪能猜到易迪力和拉古躲到了附近另一个院子里呢?
有句老话没说错,果然越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屋里甚至连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昨天夜里我睡得这么沉,说不定是易迪力给我下了蒙汗药,他又和拉古的妈妈忙了一夜,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抹去一切有人来过的痕迹。
但我觉得有点奇怪,与其这么麻烦,他们还不如趁我昏睡时,结果我的性命,这样就可以杀人灭口一劳永逸了。看来易迪力还不算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暂时先别管易迪力了,我转过身,向银行走去。可还没走到银行,我就听到了刺耳的警笛声。然后几辆警车风一般停在了银行外,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拿着枪冲进了银行里。
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了小巷里。又过了一会儿,警察出来了,满脸沮丧。
看来警察没在银行里找到他们的目标。我蓦地一惊,如果刚才我没在墙根那里系鞋带,现在我就会正好待在银行里,被警察捉获。这么说,警察的目标就是我?而我并没进银行,说明不是银行职员报警的。知道我来银行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易迪力。
难道是易迪力报警的?他为什么要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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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去银行了。
我踟蹰地来到易迪力与拉古母子现在所在的那间院落外,围着墙绕了一圈后,我发现围墙靠南一边比较低矮,于是找了块石头垫着,翻了进去。
穿过种满蔷薇与灌木的花园,我来到这幢两层小楼厨房外。
我正准备脱下外衣,包着拳头,砸烂厨房玻璃进屋。这时我忽然听到屋里传来猛烈的咳嗽声,然后看到拉古的妈妈风也似的冲进厨房,拉开橱柜,取出一双黑色的手套戴上,又出了厨房。我躲在窗户后,看得很清楚,那双手套似乎是湿淋淋的。拉古的妈妈在客厅里,重重拍打着拉古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拉古便没再咳嗽了。
我又细细聆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等里面稍稍安静了一会儿,估计他们上了二楼后,我这才脱下外套,缠在拳头上,猛一抬肘,撞烂了厨房窗户上的玻璃。
一分钟后,我从窗户进了厨房,又在厨房里顺手操起了一把菜刀。然后我拉开了拉古妈妈刚才找手套的那个抽屉。我看到抽屉里有个硬塑料制成的匣子,匣子里灌满了一种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液体,气味还有些熟悉,几副手套正浸泡在这种液体里。
我觉得有些诧异,但还是伸出手来,取出一副手套,放在了衣兜里。而这时,我忽然想到为什么会感到匣子里的气味会令人熟悉。那天从监狱越狱时,我曾经在易迪力以褴褛衣衫制成的布条上,嗅到一模一样的气味。
这液体是什么?又暗藏了什么玄机?
我倍感诧异,凑拢了脸,想仔细看看这匣子里的神秘液体。没想到,我的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生硬的疼痛。回过头,我看到一张狰狞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是拉古的妈妈,在她的手里,还戴着一副湿淋淋的黑色手套。
我只觉天旋地转,意识混乱。
而拉古的妈妈在我身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吧?你听说过‘拍花’这个字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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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的手足没有被绳索束缚,但我却觉得浑身乏力,使不出一点儿劲来。
此刻我坐在一张椅子上,拉古就坐在我身边。在对面有一面镜子,透过镜子,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脸。我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嘴张开,几缕口水沿着嘴角滑落——看上去,我和轻度弱智的拉古没有半点区别。
“拍花,是一种流传于M国的民间秘术,而我就是一个懂得拍花秘术的人。”身后传来易迪力的声音,“拍花,可以令你四肢僵硬,就如被催眠一样,完全听从施术者的吩咐,我让你干什么,你就会干什么。不过,你的意识依然清醒,可以清楚听见我的每一句话。”
拉古的妈妈也走了过来,说:“王先生,其实我并不是拉古的妈妈,我叫琦琦玛,我是易迪力的老婆,也是他的最佳拍档。”
我愣了,我想高呼救命,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所有器官,都不再受我的思维控制了。
易迪力深知我所处的困境,他冷笑一声,说:“拍花,其实是M国民间秘术施术者对草药的一种利用。旱季时,我在深山中采集一种奇特的草药,并以蒸馏提炼的方式,从草药里炼化出某种化学物质,晒干成粉末,又溶化在水里——也就是你在抽屉里看到的那种神秘的液体。”
尽管我无法出声应和,但易迪力显然将我当作了一个最佳听众,他告诉我,他把手套浸在液体中,手套也沾染上了那种神秘的化学物质。而这种化学物质的特性,就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令人浑浑噩噩,陷入类似被催眠的状态中。只要戴着手套,易迪力在任何人的后脑勺拍一下,手套中的神秘气味就会散播到这个人的口鼻之中,令他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失去自控能力。
拉古是一个州府富商的儿子,易迪力正是用拍花的手段,迷晕了拉古,他的目的是绑架,并索取赎金。他把拉古弄到手后,并没急着打电话勒索钱财,而是故意带着拉古在州政府外行乞,被关入了监狱——还有什么地方比在监狱里藏匿被绑架者更安全呢?
易迪力也曾经把自己那件褴褛的破衣裳浸润在神秘液体中。在监狱里,如果拉古的意识有所复苏,他就会撒泡尿,淋湿布条,再用手蒙着布条拍一下拉古的后脑勺,就会让拉古继续陷入被催眠的状态中。
但查旺警官来给拉古拍照后,并说要把照片刊登在M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时,易迪力便知道糟糕了,如果拉古的老爸看到了报纸,就会知道自己的儿子藏在监狱里。所以易迪力决定越狱,并把我也绕进了这个无底的旋涡中。
伊丹瓦镇的两处房产,都是易迪力自己的,而且这是他最后的藏身之处,向来秘不宣人,这次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躲到了这里来。
他没在玫瑰院落里杀我,是想让我成为绑架案的替罪羊——拉古的老爸肯定已经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找监狱方索人,但拉古和牢房里另两个人都失踪了。案件必须得有个人来承担,所以易迪力看到我带着五万美金的支票向银行走去,就立刻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去银行抓我。
即使我供出易迪力的名字,也无法在玫瑰院落里找到他和拉古,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易迪力在伊丹瓦镇还有另一处住所。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如果不是我在墙根处正好松了鞋带,现在我肯定已经被重新关入监狱,并作为绑架案的主谋无法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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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依然有些不解,为什么我刚才曾经嗅过抽屉的气味,却并没有立刻晕倒呢?
易迪力立刻自言自语般给了我答案。原来每一个秘术施术者,都会选择不同的施术方式。易迪力的施术方式很奇特,他必须让这种从植物中提取的化学物质,与人体手掌分泌出的汗液相接触,才能产生令人浑浑噩噩的功能。
他也坦诚,这种化学物质在人体中只能持续二十四小时,过了二十四小时,被施术者就会醒来。不过,醒来却并不是说被施术者就完全正常了。如果易迪力不给被施术者服用另一张从神秘植物中提炼出来的药丸,被施术者就会变成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