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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很好?”我冷哼一声。
“我们是很好,但是我的一个朋友说这很可能是你当时拍的时候把女孩的魂摄入了相片里,然后你传到了网上,很快被很多人分享,于是大家那段时间都见到了那个鬼魂。而现在鬼魂没了,可能并不是她凭空消失了,而是她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找你去了。你是第一个拍到她的人啊!如果一个鬼,力量大到能让那么多人看到她,那么当她的力量聚到一起,我相信,那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从他那平淡的声音里我听不出别的,这段话令我想笑又想哭。
该不该信呢?对于迷信这东西我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深究过。
“好了,不用你担心我,大家没事就行,没什么事我挂了。”我不想让一个陌生人知道关于我的更多,我不想跟一个竞争对手说什么,而且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好心”。
电话刚挂,网编来了电话,“海天远啊,这个月你的功绩不小啊,所以钱也加了些,已经汇过去了。”
谢过网编,我精神一振,方才的烦忧都一扫而空。我按下录像键,下一个分享准备就绪。
回家的路上,我喜滋滋地背着机器穿梭于人群中。突然一个擦肩而过的女孩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我想这个人怎么好像有些眼熟。没怎么费力,便想起她来了——是方才荆棘十一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个女孩!
想到这儿我头也不敢回,拔腿就跑。一口气爬上七楼,进了屋把门“砰”地一下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谁从门缝里挤进来。
我紧紧地抱着书包躺进沙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心脏扑腾扑腾跳个没完。难道荆棘十一说的是真的?
我赶忙回拨荆棘十一的电话,可是竟然关机。然后我急忙打开电脑,在文本框里输入:2010年6月7日。然后又按了一串退格。想了想把文档关了,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用桌上的原子笔在上面写——我再也不能相信网络了。2010年6月7日,今天我见到我传到网上的那个被花盆砸死的女孩了。真是奇怪的事情,前些天好多网友留言说仿佛死亡重播般看到了女孩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被花盆砸死,今天荆棘十一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看不见那个幻象了,告诫我小心那个女孩的鬼魂聚集到一起来找我。我到现在也还是无法相信。那女孩肯定是死了,但是为什么今天又会与我擦肩而过还对我笑呢?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我用最客观的态度写完我的遭遇之后,便把那张纸工工整整地叠了起来放在了我的一本教科书里面,又把教科书塞进了书架。
然后我才安心地打开WZ分享网页,我也确实找到了网友说自己幻象消失这类的话,而且那组图片的热度正在悄悄下降。我觉得应该趁机再把我手头这个视频传上去,前几天传的视频和图片都因为不够敏感不够带动大家共鸣而被埋没在其他分享里了。
我相信这则公交半路翻车视频应该能让许多人挪动好奇的鼠标吧。
结果不出我所料,视频刚传上去,评论和“顶”就接踵而来,抢楼的,惊讶的,网友们不亦乐乎。而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现在脑海里全是那个与我擦肩而过的女孩。长头发,白T恤,浅蓝色牛仔短裤,跟死的时候一模一样。现在,我竟然不敢打开那个图片集了,怕看到死去的她,怕看到死去的她的脸,也许更怕死去的她的脸冲我笑。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子里都充斥着女孩扭曲的表情,是她死的那一瞬我抓拍到的,竟然深深地印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来,扣在铁门上,每一声都沉沉地打在心上,令人胆战心惊。
“谁呀?”我战战兢兢地问。
“张铭。”外面传来一个有力的男中音。听了这名字反倒令我的心放不下了。
“哦,学长啊,你等一下啊。”我赶紧拉开手边的抽屉,把里面的一把军刀藏在衣服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防盗门。
“怎么?不欢迎?”张铭眉一挑,一脸的不高兴。
“哪有,家里有点儿乱。请进吧。”我嘴里虽是这样说,但心里确实是七上八下的。
“少说没用的。珊珊的照片是你传到网上去的?”
“珊珊?谁是珊珊啊?”
“你TMD少给我装蒜,就是点击率超高的那组照片!咱们学校谁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他像是随时要爆发的猛兽一样令我一刻不敢懈怠。
“学长,你没开玩笑吧?那女孩是珊珊?这也不能全怪我,当时那女孩死相根本看不出是谁……”我大惊,连连后退,与他保持距离。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张铭的女朋友,就是知道才拍到的。
“我警告你,尽快给我删掉,不然后果自负。还有,给我去十字路口给珊珊烧点儿纸!”从语气上听,似乎还有些焦躁。
“烧纸?出什么事了?”我比较敏感这个,毕竟我还是很忌惮今天的遭遇的。
“那臭丫头冤魂不散来敲我门,你也小心点儿。”他也不把话说清楚,神经兮兮地就往外走。
“诶,学长你说清楚些啊?珊珊去找你?”他也不管我多么想知道些什么就塞给我最后一句话“赶紧去删了”便扬长而去。
我继续锁好防盗门,将刀子塞回抽屉,长舒一口气。不知道张铭听没听到我在他身后喊“那种高分享的帖子网站是不允许随意删除的”。
【3】
生活开始变得每天都要带些武器才敢出门了,我根本不确定我那把军刀是否起作用。遵照张铭的话,我在十字路口烧了纸给刘珊珊,希望她能饶恕我。一边烧一边叨咕:“你去找张铭啊。是他杀的你,我只是意外听到想顺便捞一笔而已……”没错,我知道张铭要在哪儿推下花盆砸死刘珊珊,但是我没告诉刘珊珊。你也别骂我,就当我不知道这事不行嘛,我只是想抓拍一下第一现场,我是个过路的。
我继续找我的素材。从“虐猫事件”到“轰动XX的作文”,因为不是记者,无法采集到更丰富更遥远地方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周遭资源,我不断地创造着分享奇迹。然而就在我疯狂地为了那个曾经和网编签下的协议而奋斗的时候,一条瞬间夺走所有网民眼球的分享出现了。那是一个积分不高的网友发上来的一篇日志。日志标题很抢眼,起得非常艺术,以至我怀疑那哥们儿是搞传媒的。
大致内容是,一个叫张铭的大二学生被死去的女友吓死。而其女友竟然就是前一阵在网上被传得热火朝天的一个图片集的女主人公。这名网友分析,一定是张铭害死其女友,而其女友怨魂索命。日志还附了张铭葬礼的照片。
我顿时就傻了,照这点击量看,很快就要让我费尽心机做的两个分享付诸东流了。而更大的事件是,张铭竟然死了!
我急忙打电话给同学求证,得到的答案竟然是真的。
“多久的事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对那个同学吼道。
“你经常逃课,怎么可能知道,也不知道你成天都忙什么!”那位同学显然也不满意我的恶劣态度。
“对不起。”我灰心丧气地挂了电话。原来是真的,张铭死了,被一只高空坠下的花盆砸死了。
我现在可没时间猫哭耗子,张铭死前说什么来着,刘珊珊去敲他家门了。哪来这么巧,他也被花盆砸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不可能是张铭了,那会是谁?还能有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颤抖着拿起手机给荆棘十一打电话,他是最了解这件事的人了,可是手机竟然拨打不出去,仔细一看没有信号。这无疑是霜冻时又被浇了一桶冷水。
敲门声还在继续。
“谁啊?”我试探地问了一声。但那声音仿佛被防盗门吸收了一样,有去无回。
我鼓起勇气扒着猫眼往外看,正好与她的眼镜对上,那头长发,那张扭曲的脸……我立刻后退好几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我双手抖得厉害,明明刚刚还给同学打了电话的,怎么现在就没信号了呢。我拿出原子笔和笔记纸在上面写:2010年6月30日,我得知张铭死了。电话刚刚还是通的,可是现在没信号了!还有,我看到了门外的刘珊珊,她的脸是被什么挤压了之后的模样,应该说跟我拍下来的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她没有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张铭要杀她,不但不告诉她,还等着拍她的死相。张铭死前也跟我提过刘珊珊去找他了,我并不是没在意,现在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侥幸。原来逃难不似逃课,逃课可以扣好几次分,逃难,就只有这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