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鱼
这时,从院子里的桃树树干上,从两边的游廊里,从每间屋子的房顶上……总之,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两个年轻人,传来宅主的声音:“好孩子,你还算聪明。”
这个幽深大院里的各个角落都隐藏着扩音喇叭,就像各处都有看不见的隐形探头。
楚风和小乱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看到宅主慢慢从里院走出来,两旁身强力壮的下人燕翅排开。
“好孩子,你的轻举妄动险些让你酿成大祸啊。刚才楚大夫给你准备麻醉剂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在你家,同样有支针管对准你妈妈的胳膊,里面装的可不是麻醉剂,也不是海洛因,而是AIDS病毒。”宅主笑眯眯地看着小乱,“怎样?要不要离开这里,你自己决定。”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看着浑身力气像被抽光一般的“小乱”软软地被下人架着拖进了一间看上去改成了手术室的屋子,楚风声音发颤地问道。
宅主有力的右手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等待,而桌子上竟然还摆上了一壶热茶!听了他的话,宅主玩味似地问道: “哪里残忍了?”
“眼睛、双手、脸皮、下半身……原本属于那些女孩身上的一部分,被你活生生地夺走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活生生地夺走……楚大夫,我像你这么大时,还没领教过这种事的厉害,而且认为它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宅主慢悠悠地说道:“而你不用到我这把年纪就会知道,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太平常了。”
“可是,她们这样年轻,又没做过坏事,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
“呵呵,楚大夫,你的老师是个非常冷静理智的人,他一向认为,只要能保住生命,落得任何残缺都是值得的。而我呢,和他的想法差不多,只要能呈现绝色,落得任何残缺都是值得的。”宅主笑眯眯地看着楚风,仿佛在“宽容”地笑他年轻单纯的固执。
为了自己变态的欣赏欲望,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个花朵般的少女,楚风觉得宅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宅主仿佛看透了楚风的心思,缓缓道:“整张面皮被换,砍掉了双手,挖去了双目,高位截肢……这些远远不是最痛苦的事。楚大夫,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遭受的痛苦比这些要严重得多,你那颗柔嫩敏感的心会不会好受一点?”
楚风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如果我再告诉你,我用来要挟那些女孩的人——她们的亲人,当年对我和我一干老朋友做下了更加残酷的事,你那颗天真正义的心会不会感到‘一报还一报’的合理?”
楚风心乱如麻,脑子里嗡嗡作响,令他感到头痛欲裂。他不想搅进这一潭深不见底又好似黏胶般黏稠纠结的浑水里,只想立刻离开这里,一秒都多待不下去。
“楚大夫,靠说话去使一杯水变热的话,声音不大,需要两千年。而大喊大叫,也得七十五年。这还必须以热量不从杯子里散发为前提。所以,东拉西扯的闲聊真是没什么好处。” 宅主慢慢喝完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该干正事了。”
一个吩咐的眼神,两个站在不远处的下人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楚风,令大惊失色的他跟着宅主走进手术室,跨进门槛前的最后一秒,宅主对楚风慢慢道:“楚大夫,由于你自以为是的愚蠢,接下来有人要付出代价了。”
宅主走进被紧紧绑在手术台上的“小乱”,看着她的脑袋被下人死死按着固定住,一边像表演似的仔细做着消毒工作一边轻声慢调地说道:“好孩子,你不得不受苦了,因为麻醉剂没有了。”
“不!”被架着和被绑着的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惊恐大叫,楚风急切地环视着周围,眼光看进了一个柜子里:“这里有的是麻醉剂!”
“但属于她的没有了。”宅主戴上橡胶手套,拿起的镀镍手术刀发出了令楚风心惊肉跳的寒光。
“好孩子,要怪就怪他吧,谁叫他把属于你的麻醉剂愚蠢地浪费完了呢?”宅主说完,毫不犹豫地沿着“小乱”的发际线稳稳下刀……
在“小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整片包着后脑勺的头皮被缓慢仔细地剥下来,血淋淋的连着发丝的头皮扔到楚风脚下时,似乎还在苟延残喘地微微发颤。“小乱”的脑袋好似血葫芦一般乱动,仿佛被钉住尾部的毛毛虫。
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不断钻进楚风的耳朵里,钻进他的灵魂里,他终于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你们送楚大夫回去。别忘了给他带上那张参加明天展会的请柬。”宅主看了一眼还被下人架着却已不省人事的楚风,微微笑道:“这孩子,来时还说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我了。年轻人的话,哪能当真啊。”
暮色之中,楚风醒过来,发现他正躺在自己住处的小床上,窗帘还像清晨那样拉开,越来越暗的夕阳正把最后一丝余晖投进窗内。
他感到仿佛残留在耳朵里的惨叫,慢慢回想起那几个被撕下脸皮、被砍去双手、被挖了双目、被截去下半身的“绝色”女孩,还有那刺眼的血腥一幕……一切仿佛最可怕的噩梦将他包围,让坐在床上的楚风感到血液凝固般的冰冷刺痛。
但是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烫金黑色请柬毫不留情地提醒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梦没关系,既不会倏忽消失也不会戛然而止。
请柬的内容简单明确——请他于明日上午十点前去看展。
请柬的笔调礼貌客气——“诚盼”与“恭候”的字眼却让楚风手脚发麻。
请柬的附加文字冰冷直接——楚风的老师已被“请”去深宅,宅主将和他一起静待楚风的到来。
楚风久久地凝视着手中的请柬,整个人像冻住一般一动不动,当室内的光线暗到已经看不清字时,夕阳完全西沉,黑暗不紧不慢地笼罩下来。
周日上午十点,阳光明媚,空气甜美,树枝间的鸟欢歌笑语,笼罩深宅的一切都是春日里最美好的元素。
偌大的二进院子被精心布置,八个绝色的女孩盛装华服,在高低不等的雕花镂空大理石台上或站或坐,带着统一的标准微笑迎接鱼贯而入的客人们。
这些年岁超过半个世纪的客人们,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但他们脸上的皱纹显示了无情岁月的刻画痕迹,他们的眼神露出被坎坷磨难折磨后的冷酷决绝,他们看着和自己是同类的宅主笑眯眯地冲他们张开胳膊表示欢迎时,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每个人的双眼都笑出了两张蜘蛛网,每根“蛛丝”仿佛都代表不为人知的一段经历……
“废话不多说了。”宅主笑呵呵地说道:“大家好好欣赏。”
很快,宾客们便看得入神,久久不能把目光从这8个绝色女孩身上移开,简直是在用眼睛舔着她们的脸蛋和身体,仿佛舔着复仇带来的极致美味,久久不能满足。
楚风身处这样的一群人中间,感到自己像绵羊一般恐惧无力。
宅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楚大夫,先看展,咱们有事要谈,展会结束后好好谈……别急,你等会儿就能看到你老师了,他好好的呢,别担心。”
楚风心乱如麻,坐立难安,他的视线着急地四处寻找,想找到自己的恩师,但毫无发现。当他看到“小乱”在不远处紧紧看着他时,顿时一震。
“小乱”现在也是无可挑剔的绝色女孩,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泽,头顶处还有迷人的“天使环”,在这样美丽秀发的衬托下,她的脸蛋无比娇嫩可爱。
他慢慢朝她走去,前一天这个绝色女孩发出的惨叫仿佛还不绝于耳地响着。
“‘小乱’,你,你还好吗?”楚风为这句无能的话在心里自骂,但他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还好。”“小乱”看着他的神色,仿佛怜悯他似的柔声说道:“生不如死的疼痛已经过去了。而且展会结束之后,我们这些展品也就自由了。老家伙虽说是魔鬼,但也是个言而有信的魔鬼。”
“是吗?那,那……”楚风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说不出“那太好了”,因为他无法认为这些残废的女孩就算自由之后还能有多好,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早已彻底永久地死亡了,而她们还处在十五六岁的花季。
楚风沉默不语地看着“小乱”,“小乱”也久久地与他凝视,这个年轻男子,他曾经那样想帮她救她,而她现在却要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医生,宅主让我转告你,他觉得你非常英俊,但是五官之中,你的鼻子让他不是很满意……”
她什么意思?楚风确定自己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意思让他不明白,或者说,让他根本不敢去明白……
楚风死死瞪着她,看不到周围那些宾客对他的暗中观察,听不到他们对他的窃窃私语,因为他已经两眼发花,脑袋嗡嗡作响。
“这次的绝色展只是第一轮,很快就要结束了。”小乱痛苦地垂下眼睛,但还是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老家伙已经开始安排第二轮了,展品将是年轻貌美的绝色男子。”
楚风艰难地转了转仿佛变得像石膏一样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宅主胸有成竹的微笑脸庞,他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清俊的年轻人。
他那经验丰富的手上有着绝对的诱饵,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位钓鱼者特有的耐心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