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凉玉

文/苏墨白

十五岁那年,祖母死于恶疾,那时我已懂事,祖母去的那夜我一直守在床前。自小祖母疼我胜过几个哥哥,许是我最小,祖母死前把家传的肌凉传入我手。

祖母是旧式女子,喜欢玉,自小在富贵人家长大,十二岁跟着副官学开越野车。她的人生丰富的能写一部小说,却在嫁给祖父后归于平淡,祖父是新式的上海男人,懂得疼人,为追祖母舍弃家业,也正是这样一个人俘获了祖母的心,让她毅然下嫁,出嫁那天,祖母的父亲给了祖母一块玉,那便是肌凉。肌凉

母亲说,肌凉是古时候皇宫里的东西,祖母的父亲也是花了重金才得来的,所以格外珍贵,让我好好保管,而祖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把肌凉佩戴于身,玉能镇邪气。

十八岁那年,我厌学,租了外界的小铺子,买些杂碎为生,也许是东西奇特,或是我为人清淡,小店的生意一直不好,勉勉强强能维持我的生计,母亲说,现在的小店都叫什么什么部落,或者地带,你这名字太老,引不来客人的。

我只是笑,不理会母亲的话,玉安,这两个子在我心里总是极好的。

母亲走后,我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才转身,就听到了推门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对不起,我们已经停止营业了。”我回头,迎上了一双明亮的眼,一身黑衣的男子,少了本有的冷静,多了分急躁。

“对不起,我看到了,可是那东西只有你这里有,所以我实在。。。。”

细问下来我才知道,他要送给女友饰品却总也找不到好的,今晚就是他们三周年的纪念,他的朋友向他推销我的小店,他一下班就匆匆赶来,我看着他的样子,问明女子的体貌特征,我为他选了一对紫水晶的耳坠。紫水晶代表灵性、精神、高层次的爱意,可作对仰慕者的一种定情物、信物。

男子看着黑色丝绒盒子里躺着的一对紫色的耳坠,仿佛迷惑了,回过神的时候很是满意留下钱,才转身离开,寒暄间还推给我一张名片,冷寒。

再去关门的时候,冷风吹来,胸前的肌凉,散着寒意。用手抚摸上去又暖了些,不知道为什么这玉总也带不暖。

欢颜来的时候,我以煮好面,她已吃过,只是看着我吃,吃完后,才与我说,墨白,我发现,你吃东西的感觉很幸福。

我莞尔一笑,这次来又有事?

欢颜是我的旧友,儿时住在祖母家隔壁,是个与我一样的女孩却冷的要死。祖母小时候就常说她,她的命相与男人也是尅夫的命。

有一笔生意。

生意,我对欢颜口中这两个子极为敏感。却还是问道,什么生意。

欢颜见我有兴趣,便说了起来。

听完后,我安静的喝完面汤。欢颜说,这单生意下来,外界的铺子你买下来都不愁。

我不缺钱。我细心的洗着碗。那碗也是祖母留下的,玉碗缠着金丝的边,祖母总有很多好东西,儿时给了我一样又一样,死后还留给我很多,却被尘封在旧宅地下室里的几个木箱里。

我知道你不缺钱,可你能看着一个垂暮的老人到死也不知道真相么?

真相,世上那那么多真相,得到了真相又能怎样。

他,能毫无牵挂的离世。欢颜看着我,她了解我的性格,不想做的事情,在强求也是无果,如今如此劝我,想必这但生意与她来说很是重要吧。

世上总有一种人,总想在最后一刻知道迷惑自己多年的秘密。

我答应了欢颜,这么多年,我应该帮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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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心

隔天,我早早关上了玉安的门,坐在外界的咖啡店等着欢颜来接,靠窗的位置总能看到路上忙忙碌碌的人,我只觉嘈杂,也许一个人呆的久了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欢颜来接我的时候已经六点,天已经黑了,昨夜预报,今夜仿佛有雪。

我上车,车上放着肖邦的钢琴曲,欢颜说,你若累了,就睡一会吧,到冷家,要一个小时。

车开到冷家,我才醒来,外面竟然下了雪。

欢颜的车径直停在大宅的门口,那是一座古宅,葡萄牙的建筑风格。

“冷先生,这是我的朋友,苏墨白。”欢颜像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子介绍我。我浅浅一笑,冷先生道:“没想到苏小姐这么年轻。”话语间有点难以置信,或者觉得荒唐。

我笑道:“这样的事情年老的人做总是有保障的。”

跟着冷先生,我走进了那间硕大的宅子。踏进去那一刻,身上就感觉到了莫名的冷。

欢颜小声与我说:“这家从明清就做船业,到这带已经足足十七代,家底极丰。”

“你总是能认识这样的人。”

走上楼梯,冷先生指着最末尾的一间屋子跟我说:“我父亲就在那里等你。”

“好。”

我才要走,冷先生又道:“对这样的事情,我从不信,可我劝不了我父亲,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请苏小姐小心言行。”

我回头浅浅一笑。我知道。

欢颜留下与冷先生在一起,进屋的只有我一个,而等我的也只有冷老先生一人。

我敲门,红木的门散着粗狂有力的声响。敲了三下,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看到我的一霎,经历了进一个世纪风雨的双眸散出了些许惊讶。

“您好,我是苏墨白。”木门关上,那是一间卧式,极为华丽,老人逐渐平静:“你好。”

“这件事情就像您儿子说的一样,有些荒唐,您现在还能选择是否要进行”这是我对每个邀请我来的人都要说的话。

冷老先生点头:“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示意我坐下。柔软的布艺沙发上,我看着对面的老人,岁月的痕迹让他不再伟岸,欢颜说他曾是叱诧外界的船王。

“冷先生,其实很多事情的真相知道或许比不知道更好。”

冷老先生笑了笑:“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么?那是一九三二年,我十七岁的时候,十七岁,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年纪,而我与她在酒会相识,郎才女貌,就这样定下终身,我知道她那时候不愿意嫁给我,因为正涛才是她真正喜欢的男人,我就是想问问她这辈子是不是真的爱过我,我更想告诉她,正涛的死与我无关。整整七十六年,她死的那一刻我都没勇气问出来,可现在我怕了我怕她就这么一直误会,这样我死也死的不安稳。”

看着面前的老人,我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他。

“我不能保证您夫人,是否能醒过来,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两分钟,只有两分钟。”我看着冷老先生,平静的道,这与我接第一单生意的时候已过了整整三年。

我取下肌凉,黑红的玉佩,散着凄冷的光,我举着它走到床前,床上的老人已经去了几天,尸体保持的很好,甚至还带着笑。

肌凉放在她胸口的时候,我的神智开始模糊,肌凉就像我的心脏,现在被我摘下放在别人的胸膛,这样的心火足以让一个死去不久的人清醒,哪怕只有短短两分钟。

祖母病时告诉了我肌凉的秘密,肌凉是很久以前未出嫁的少女用心火簇成的,这样的火能过温暖已死的心脏,能让死去的人重新燃起心火,即使短短的两分钟。祖母死的时候我用肌凉暖过祖母的心,祖母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说,然后笑着离开。对于肌凉的神奇我只有那么一点记忆。日后便如欢颜说的,我就像在做梦。

梦醒的时候,冷老先生靠在窗前,看着鹅毛大雪缓缓而落。

我取下肌凉又带回胸前,冷老先生回头对我说:“苏小姐,也许你说的对。”

“夫人告诉您了?”

冷老先生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当她再次醒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发觉一切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浅浅一笑“很多话藏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快乐。”

冷先生送我和欢颜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敲打着原木的楼梯,冷先生与我说:“苏小姐,你真的见到了我母亲?”

我摇头“您父亲见到了她。”

“请恕我直言,我对这件事情仍报以荒唐的看法。”

“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很荒唐。”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坐上欢颜车子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二楼,末角的屋子还亮着灯。

坐上车,欢颜换了别的曲子,很舒眠,每次接完生意,我总是极累。她也从不问我。

家就在外界转角的租屋中是阁楼,很小,却够我一人住。

屋里燃着香,是月桂,想必母亲又来过。母亲说月桂能静心,我的心已经极静,却独爱这味道,那夜睡的极香。

少年

回老宅的时候,看家的苏伯坐在巷口下棋,我进了屋他都不晓得,祖母在的时候就常说,苏伯耳背了,可却跟了苏家一辈子,苏家要善待他。

老宅还是以前那般风貌,古朴中透着一股神秘。明清典型的建筑风格。

推开木门,正堂挂着祖母与祖父的遗像,记忆中的祖母总要比画中的漂亮,我点了香敬上,又与祖母说了些话。才转而下了地下室,哪是文革的时候祖母带着儿女们挖下的,五米长宽的方形地窖,摆放着几口木箱。

地下室的天窗亮着光,我打开一口巷子,多是些玉器与古玩,记得祖母说过,她留了许多古书的。

掀开第六个箱子的时候,整整一箱的书画,被摆放的整齐,祖母再时常说,我这辈子独爱这些书,好多都是绝版的书稿。

才翻开,头顶就传来阵阵脚步,苏家的老宅很少有人来,苏伯走路拖沓,绝不会是这清脆步履。

拿了几本书,我回了正堂。依旧是黑衣。细细的打量着祖宅子的格局。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他回头望来。

“您好,我旅游公司的的,我叫冷寒。”

我浅浅一笑,放下书走过去:“您好,请问您来有什么事情么?”

冷寒笑道:“外界附近,这样的老宅子太少了,这房子算是外界标志的历史,我们公司想与您商量一下,能否借贵地作景观,给游客介绍外界的老屋。”

我回头望了望墙上的两幅遗像道:“这是祖宅,我想两位老人喜欢安静。”

他抱歉的挠了挠头,客气的告退。

他转身的时候我问道:“那对紫水晶的耳坠,您女朋友喜欢么?”

“啊。”他惊讶的回头,细看下来笑道:“喜欢,她说我难得如此有眼光。这宅子原来是你的。”

我笑了笑:“这是祖宅,各位长辈都不在,我只是回来看看。”

冷寒离开后,苏伯回来,看着我笑道:“囡囡有男朋友了。”

我笑了笑:“苏伯,我已经大了。”

苏伯叼着烟袋道:“你从这么点我就叫你囡囡,长大了还害羞了。”

祖母说,苏伯年轻的时候极有才华,后来妻得恶疾,全靠祖母的救济才得意多活了两年,苏伯在苏家常说的话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夫人对我是救命之恩。

给苏伯留下些钱,我便离开了老宅回到了外界的玉安。

走到转角的时候,咖啡店的提拉米苏散着醇香,提着厚重的旧书,贪嘴的我进去要了咖啡和提拉米苏带走。回到玉安的时候,门口坐着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玉安极少这时候有客人。我走上前。

少年看了我一眼,只有一眼便起身走掉,我只认那是个奇怪的孩子,回到店里,把祖母的老书放到书架,我便吃起了下午茶。

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去的时候又是那少年,他看着我,漆黑的眼中带着一种不安。

“欢迎光临。”我放下咖啡迎上去。

“我要看橱窗里的珍珠项链。”他怯懦的对我说。

“好。”我拿来钥匙,打开橱窗,那是一条很漂亮的珍珠项链,是四十颗浑圆的白珍珠和一颗黑珍珠组成的项链,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想的不是珍珠的华美,而是莫泊桑的短片小说项链。

黑色丝绒盒子里躺着的项链,在玉安昏暗的灯光下散着异彩。

少年的手颤抖的触碰那串华贵的珍珠,像是在触碰梦想。“这条项链要多少钱?”

我笑了笑:“你有多少钱?”

少年的手伸进口袋,我看到一大把零零碎碎的钞票。“这里有一百九十七块三毛。”

“可这条项链要两百块怎么办?”我有些无奈。

“我只差两块七毛。”男孩有些着急。

我笑了笑盖上丝绒盒子:“我有办法。我这里下午需要一个擦玻璃的,小时工的费用是五块钱,这件事情可以让你做。”

“行。”他想都没想的答应了。

我喝着咖啡,看着少年细心的擦着玉安的橱窗,其实橱窗并不脏,我是是想给他一个用劳动得到东西的理由,半个小时后,我支付了少年两块三毛,还有那条漂亮的珍珠项链。

少年离开的时候感激的看着我,祖母常说这世上没有永远没落的人。

我看着少年走远,冷风袭上心头。 “在看什么?”欢颜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一身的雪。

“刚刚走掉一个可爱的孩子。”

阁楼上的小屋,欢颜看着我扬了扬手里的支票:“这是冷家给的。”

“冷老爷对你很满意。”

我不是个小丑。我倒掉淘米水,脑子里想的仍是下午那孩子,奋力为我擦着橱窗的场景。

“我知道,墨白你知道你给那些需要你的人带了了什么么?”

什么?

“一种绝望后的希望。”

也许吧。欢颜走后,我又点了月桂,桌上的支票写着很多的零,我拿起来,放到了红木的梳妆盒中,那是祖父在世的时候为祖母亲手打的,祖母说这玉兰的花色衬我,我十岁时送给我作了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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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轩

隔日我很晚才道玉安去,昨夜雪越来越大,我贪睡睡到雪停才起。

打开空调,放上钢琴曲,在玉安的平淡的一天开始了。我取出新的玛瑙戒指,还有从印度带回的纯银脚链,从新摆回橱窗。那些美丽的珠宝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生辉。

我喜欢那些闪亮的带着历史或者文化的东西,祖母常说,这样的东西总有故事。

十一点的时候,门被推开,抬头的时候又是昨天那少年,他一身黑衣捧着黑色丝绒的锦盒。

“欢迎光临,是选购,还是换货?”

少年抬头眼中微红:“我可以退货么?”

“怎么?收到礼物的人不喜欢?”

少年的声音逐渐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摔在地上:“我母亲昨天去世了,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带上这条项链了。

“对不起。”我抱歉的说道。

接过少年盒子的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少年的手紧紧的一攥,丝绒的布上留着深刻的手印,想必来这里之前他已想了许久。

“坐把,我去给你取钱。”我转到柜台后,拿出昨日放他那些零碎钱财的信封,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还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接过钱,他抬头看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以为妈妈能坚持的住。”

我给他倒了茶:“这种事情,无法预料,我祖母去世的时候,我也想她能多活几日,最好和我一起死的。”

他感激的看着我:“我母亲常来外界做工,一次我和她来,她就指着你橱窗里的珍珠项链跟我说,言轩,长大了把这串珍珠项链送给妈妈吧!”

“你妈妈一定很喜欢它。”我摸着那串华丽的珍珠,她肯定是及喜欢不然不会与孩子说的。

“恩,她很喜欢,可这一生都没办法带上了,母亲有肺结核的恶疾,因为劳累一月前不得不住进医院,家里的一切开销都靠我母亲,不管我和妹妹如何恳求,她也只是坚持了一个月,我拿回项链那晚,她就离开了。死前还在对我笑。”

我联系的看着那个叫言轩的少年,踌躇了一会问他:“妹妹多大了,父亲是做什么的?”

“父亲在外地打工,妹妹已经五岁了。”

“妹妹很听话吧?”

他点了点头。却起身告别,“父亲还没回来,母亲的丧事还有很多要办。”

我笑着点头,“把你的地址给我把,我想去看看你母亲。”

笨拙的字体下是外界郊外的民窑。

多是些租屋,祖母带叔伯也曾住在那里,母亲出生时才搬回外界的老宅。

下午我早早关了玉安的门,出门的时候,欢颜打来电话,问我晚上可有时间,出来聚会。我笑着回绝,我说晚上我有生意。

欢颜道,你自己接生意这可是第一次,晚上我去接你。

我报了地址,关上手机,上了去郊外的车。

到言轩的家时,她母亲的尸体摆在正屋,家里只有他和妹妹,见我来有些惊讶,言轩的妹妹很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布娃娃。

言轩把我带到屋中,寒暄间,我拿出绒布的盒子推到他面前,“把这项链给你母亲带上吧。”

言轩一愣道:“我没钱的。即使带上她也不会知道了。”

我笑了笑“不要钱的,你母亲会知道的。”

“不会了,她已经死了。”言轩的声音凄绝,年幼的妹妹趴在门框边悄悄地看着我。

我招手让她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我问她:“想在见妈妈么?”

她点头。

“把你的娃娃给我,我让你和哥哥在看到妈妈,给妈妈带上项链。”小女孩义无反顾的把娃娃塞进我的手里。看着那娃娃,我浅浅一笑,对她来说,许这是最珍贵的了。

告知言轩一切,他惊讶的看着我,我已熟悉了那目光,可是他却没有回绝,只是一再问我,我母亲真的能活过来没么。

我笑着点头,不过只有两分钟。

两分钟足够你把相连带在她的脖子上。

言轩关闭大门,和妹妹一同站在堂里,我摘下肌凉,它着着粉色的光,我把玉放在他们母亲的胸口,四周渐渐变得昏暗,而我又像很多一次一样,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言轩红着眼,那串华美的珍珠被戴在女人的脖子上,看上去整个人都美了。

小女孩看着我,一脸的不解。拉着我的手说还要见妈妈。我笑着说:“妈妈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

又坐了一会,欢颜来寻,一身黑衣,她总是极重礼数,总不会在这种事上唐突了别人。

带我回去的时候,欢颜看着我手里的娃娃,笑了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极喜欢这样红色的娃娃。

是呀,小时候有几个后来都被母亲扔了。我摸着娃娃。

你如何认识那家人的?

秘密。

我闭目养神,胸口的肌凉变得暖暖的,想必是我做了好事它也高兴了。

隔几日我去玉安,橱窗的玻璃总会擦的很亮,时不时还有土豆等一些蔬菜安静的等在门口,我知道是言轩,可那此后我们却在没见过。 拍卖

正则行的拍卖会每年只有一次,拍卖的不是奇珍,也没有价值连城名动外界的东西,都是些杂乱的玩意,我却极喜欢,玉安的许多东西都是从那里掏来的,欢颜供职在这里,常说这里的东西小却精。

昨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是明日有玉可拍,我便来了,也许是像极了祖母,我极爱玉的。

来正则行淘东西的都是外界的老人,我小时候常和祖母来,对这里熟悉的很。

“来了。”欢颜一身正装,她高中没毕业就来了这里也应该有两三年了吧。

什么样的玉?

这玉你一定喜欢,是件鸡血石的方章,不过我觉得那材质与你的肌凉极像。

拍卖开始,我零碎买了几件珠宝,多是些杂乱的东西,看到那件方章的时候,我却定那绝不是鸡血石,幽红的玉章散着阵阵寒意,屏幕上章上印字是禅林。想必是喜佛的人留下的。

专家对这件东西没有明确的估价,真假尚不再定论,所以肯拍的人极少。三千元我便收为囊中。

欢颜说,这玉的主人是个男子,这次来只是玩玩。

外界很多人都那家中传下来的碎物来这里换些自己喜欢的。见到那男子时我只觉得这世间的缘分其实奇妙两字可说的清的。

“你好。”

我浅浅一笑:“我与冷先生真是极有缘分。”

他也是一笑:“我也觉得,没想到你也喜欢来这里。”

“这印字是您的?”

“祖母留下的,无聊我便来玩没想到你却喜欢。”我与他坐在一起,欢颜在旁:“她可是正则行的老人,从学步就和祖母在这里玩。”

寒暄中,他接了电话急忙走掉,钱我留给了欢颜。

隔天报纸上出现了一则新闻,旅游大巴在外界的菏泽坠山,无一幸存。

放下报纸我把玩起了那幽红的章子,有些烫手,它与肌凉都是血玉,肌凉是少女的心血簇热的,而这方禅林却不知道是何血簇成的每次把玩只觉得这玉不是一般的烫手。

整整一天玉安没有一个客人。

要关门的时候,母亲恰巧来,为我熬了鸡汤,说了许多话,无非是让我寻个好人家,一个女子独守一件铺面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笑着应付。那夜梦到祖母,她坐在老宅的卧房,坐在躺椅上,听着匣子里的弹评。

周六我坐车去了少蒲的香铺,那是祖母在世时常去的哪一家,香很正。

年老的周婆在台前磨香粉,铺面还是以前的样子,木头的隔扇。“周婆。”

“囡囡,没来。你嗯奶怎么没来。”

祖母死了五年,与周婆说了很多次,她总记不得,仿佛我还是十几岁跟着祖母来的孩子,而祖母还活着。

“嗯奶去世了。”

“哦。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我浅笑,与周婆进屋,这条街香铺很多,大多都是周家的徒弟出去单立门户开起来的,我也去过几家,总没有周婆这里的闻着醇厚。 拿了些月桂,周婆忙着调了些别的给我,我隐约闻到了天仙子的味道,走的时候独居的周婆说,囡囡常来。

我点头答应,坐上车的时候回头望去,仍能看到周婆出来相送的身影,步履蹒跚,日后周婆去世,她竟把那间香铺留给了我。

回到外界我先去了玉安,门口有一串零碎的脚步,想必有人来过,取了些东西我便回家了,欢颜早已等在门口。

“今日不接生意。”我开门与欢颜说。

欢颜笑道,他的生意也不接,说罢拿出了冷寒的名片。我总觉得你们关系奇妙。

他如何知道你?

我脱下大衣有些不解,欢颜拉来的生意多是些富贵之家,而冷寒不像,我进了厨房,我喜欢吃东西,更喜欢做,总觉那感觉很幸福。

他是冷家的少爷。冷老先生托付我来的。

冷家的少爷,据我所知,他不过是个公司小职员,怎会是冷家的少爷。和好面。我取出消化饼,吃了起来。

他十几岁就离家,想闯荡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本有一个要结婚的对象,已经确定了日期,未婚妻死在了周二菏泽的车祸中。欢颜自己煮了咖啡。

找我做什么?

他辗转知道他祖母曾经死而复生,便托付冷先生来找你。

又是一个无聊的人。我做起了蛋饼。

欢颜却道,我觉得他很痴情。

那女子醒了又能怎样,她还是要死。

“不管怎样,你们也相识一场,帮帮他吧。”我没回答,欢颜笑弄着把我抱住。

嬉闹中我点头答应,毕竟我与那女子也有着一对紫水晶耳环的渊源。 冷寒

二月天渐渐暖了,与冷家约好要晚上才去,欢颜总说夜里做这样的事情让人信的多。我只是一笑,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一样,无非晚上多了些神秘。

依旧是街角的咖啡厅,这里的老板是留学归来常与我说些国外的趣事。

稍晚的时候欢颜开着一辆黑车来接我,说是上次事后冷家送给她的,欢颜向来喜欢车胜过其他千百倍。

坐上车,车里的音乐有些沉缓,像是埙。我闭目听起来。心却总想着那叫冷寒的男子如今的样子,女友去世定会悲痛万分。

到冷家的时候天已黑了,已经是那间大宅,等候的也是冷先生。

“苏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冷先生与我握手,我笑道:“的确快了谢。”

“上次我父亲对苏小姐评价很高。”冷先生极为客气的引我们入内,正厅的沙发上,冷老先生挺直身板看着门口的方向,正巧与我对视。我浅浅一笑。似听到他若有若无的叹息。

坐在沙发上,侍者上茶,冷老先生道:“苏小姐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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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外界。”

“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父母了。”

“这等本事是。”

我浅浅一笑:“祖母再世的时候传下的。”

“你祖母闺名可是凌华?”

“冷老先生认识我祖母?”

冷老先生淡淡一笑,难怪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与她像。

没再说别的,冷先生下楼,说是已经准备好,请我上去,依旧是转角的末尾的那间大卧式。

进屋的时候他坐在床前,背影有些萧索,手紧紧的攥着床上的人,听见声音,回头望来。见到我时目光有着些许惊讶。

“我们又见面了。”我淡淡一笑。祖母总说我笑得好看,笑能让人亲近起来。

“又见面了。你来?”

“我是来帮你的,上次来这间房,房里的是你祖父。”

“是你……”

我点头:“很多人和你反映一样,这样的工作年老的人做着更有保障。”

“我一直觉得祖父请来你这样的人荒唐。可紫萱死后我才知道那种天人相隔,却有若干遗憾的感觉。你真的能让她活过来么?”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能,这种事情没人能预测,而温心只有短短两分钟。”

“不能久一点么?”冷寒问道。

“人不能太贪心。”

他不再说话,按照我的指示离开床边,那不是一张漂亮的脸,已经被山石砸的扭曲。

肌凉放在她胸口的时候,雾里弥漫其浅淡的香,而冷寒就那么痴痴的看着,然后掏出口袋里的钻戒,带到那具毫无生气的女子手上。

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他肯定很爱她,爱的刻骨铭心。

我是可以知道一切的,以前只是不愿意,可对冷寒对紫萱的感觉我却想窥视一二。

两分钟后,冷寒醒来,我取下肌凉又带回胸前,他看着我,眼中带泪。

走的时候,冷寒拉住我,我要买那块玉。不管多少钱。

我回头看他,静静的道:“肌凉是我的命。”

冷寒听罢,无力的垂下手,仿佛没了希望。你与她的缘分是注定了,强求无果。

离开冷宅时,冷老先生道:“我妻子与你祖母是闺中密友,家中原来有一块刻着禅林的章子,是她们的信物,不知道去了呢,不然能送给你做个纪念。”

我浅浅一笑:“想必是极有渊源,那章子就在我手里。”

冷老先生叹道:“想必是你祖母在天保佑吧。”

离开冷宅,我有种洒脱的感觉,恐怕在难来这里了。

车上欢颜说:“温心的时候,你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笑了笑,欢颜这世上拿来那么的神奇鬼怪的事情,人死就是死了,心是温不暖的。

“那你怎么。”欢颜的手刹明显的动了一下。

“有的时候很多神奇的事情是故弄玄虚的。” 真相

欢颜的车开回老宅,天晚了,苏伯叼着烟坐在门口,见到我和欢颜回来,笑得极开心。我拉着欢颜去了祖母的卧室,欢颜小时候也常在哪里玩的。

屋中还是旧样,祖母的摇椅还在。

我坐在摇椅上把祖母留下的故事告诉了欢颜。

祖母年轻的时候,得到肌凉,小小年纪总觉得神秘,这玉红的刺目。后来寻了多处名家,都没人能说出这玉是何等材质又有怎样的功能。

过了十几年,祖母喜欢上了香,那种醇厚的味道徘徊在鼻翼,总是极为舒服。

后来肌凉偶然间被祖母放在周婆调制的香粉中。祖母在带上的时候,香气逼人,因为挨近皮肤,香渐渐淡了,后来祖父病死,这玉被放在祖父身上,祖母极为悲痛,闻到香味儿便有种祖父活过来,又重温旧梦之感,后来闻了多了才发现,肌凉的秘密。

肌凉的秘密?

对,肌凉的秘密,肌凉是块能吸香的玉石,它吸附了香料的香气后与本身的矿物质结合,形成一种麻痹神经的香气。祖母也是偶然发现这个秘密,肌凉及怕冷,与活人的皮肤接触的时候,玉质圆滑,仿佛蜜蜡。香气被包裹玉中难以散发,但是玉一旦放到死人的身上,死人的肌肤是凉的,玉质便像融化一般结霜,并且散发香味,闻到的人,会暂时神经麻痹,脑子想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请我去的人无非是想让死人复活那两分钟。

所以这三年,你都像变魔术一样,让他们在梦中?欢颜难以置信。

我浅浅一笑,有时候我也是在做梦的。肌凉是少女血簇成的石头,它的神秘太多了。

墨白,这一切真荒唐。

我也觉得。

离开老宅的时候,欢颜问我,你为什么不怕那香气?那酿玉的香粉是哪里来的?

因为我闻惯了月桂,祖母说,月桂的话语是蛊惑,它也有麻痹作用,祖母在的时候从百种香草中找到月桂,肌凉散出的香只有月桂能消散的了。香粉是祖母老友独配的。就连我都不知道其中都有什么。

之所以把秘密告诉欢颜是因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为玉安挂上停业的牌子,母亲说,你这样半买半送,玉安长不了的。我指了指明亮的橱窗玻璃,还有门前的红薯:“我觉得我得到的更多。”

到机场的时候欢颜来送我,我笑着与她告别,她说,这次走要多久回来。

一年吧,我要体验一下给祖母留下深刻印象的英格兰。

安检的时候,我脱下手上的戒指,给了欢颜,是紫水晶,能求得爱情。

欢颜笑着送我走。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起飞的时候必然有一番美丽的样子。

“你好。”

我回头望去,这世上总有那么奇妙的事情。是冷寒。

“去散心?”

“算是吧。”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自小生的奇怪,鼻子是呼吸不到空气的,那夜,其实他从未被迷惑。

世上神鬼之事又有多少是故弄玄虚,不过自那次我却信得缘分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