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姑娘

我们继续向前跑去,到达山脚下,天还未亮,一切还处于黑暗中。我们摸索着前行,后来实在太疲惫了,就再次停了下来。

“他杀起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子杰问我,“是真的血流成河吗?”

“不,其实没有那样。”我轻声说,“他只是让那些人死了。没有血流成河。”

“你看见他杀人的过程了?”子杰问。

“每个细节我都想起来了。”我说,“陈猛一家搬来小镇,其实和凶手有些亲戚。他们企图吞掉凶手家在小镇上的生意,让凶手无路可走。那天晚上凶手来到陈猛家,先是挟持家中的两个小孩,然后趁陈猛不备,一刀捅死陈猛,小孩开始哭闹,声音太吵,回身一刀割开那个男孩和女孩的喉咙,陈猛的母亲哭嚎着冲上来,撞在刀刃上死了,陈猛的妻子见家破人亡,于是上吊。地面上血迹斑驳,但绝没有血流成河。”

“原来真相是这样!”子杰长出一口气,“看来之前的都是我道听途说。凶手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没有看清。”我说。

“你知道得太多了,凶手一定很恨你。”子杰笑着说,站起来走近我,“你说如果他追到这里,看见你已经曝尸荒野,他会不会很满意呢?”

我一步步后退,“你也一样是知情者!别想杀了我让凶手放过你!”

“可惜凶手并不知道我已经了解得这么细致。知道了这些,我已经足够了。”他笑着拍了拍腰间,我相信那口袋里有他的录音笔。

“你……你不能杀了我……”我带着哭腔恳求,“我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了……求你,我会带你跑的……”

“别废话了!”子杰一阵狞笑,双手向我的颈间伸来。

当子杰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山边的铁轨上,那是我们小镇的唯一一条铁轨。子杰来的时候是搭汽车来的,也许他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有火车经过。

寒风凛凛,子杰茫然地瞪大了双眼,然后,腹中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看清我。

我正伏在他身上,把最后一根与铁轨相连的绳子固定。绳子捆得很紧,他惊恐地扭曲着身体,发现动弹不得。

“你……”疼痛遏制了他的声音,他带着惊怖的眼神看着我。

“嘘……你在流血。”我把带血的尖刀在他眼前晃晃,“害怕吗?不要怕,我们把故事好好讲一遍。陈猛一家搬来小镇,与我家有些亲戚。当时我父亲生病,母亲出走,唯一能够帮忙打理生意的姑姑天生又聋又哑,一家生活艰难。听闻陈猛搬来,父亲便带着我前往陈猛家借钱周转。未进门之时,不巧听见他们夫妻的谈话,原来密谋着要耗死我父亲,再把我姑姑强嫁给镇上的恶霸,从此霸占我家的生意。特别是那陈猛,提起我和我姑姑,还发出奸险的笑声,口中全是淫秽的词句。父亲脸色铁青,怒至浑身发抖,趁我不注意便飞冲进去。”我说着,语速越来越快,“父亲来势汹汹,连身上的病痛都不再是拖累。他先是挟持家中的两个小孩,与陈猛夫妇发生争吵。陈猛不改流氓嘴脸,扑过来扼住我,想要剥去我的衣服。我不断挣扎,与他扭进厨房,我摸住一把刀豁然向他劈去,立即将陈猛砍死。小孩开始哭闹,声音太吵,父亲回身一刀割开那个男孩和女孩的喉咙,陈猛的母亲哭嚎着冲上来,撞在我手中的刀刃上死了,陈猛的妻子见家破人亡,于是上吊。地面上血迹斑驳,但绝没有血流成河。”

血流了太多。子杰开始发出绝望的呻吟。

“好了。一切都告诉你了。”我趴在他的耳边,“你知道吗?当年我真的很怕,为了脱罪,只能假冒成目击证人。故事已经编了太多了,累了。哪有故事能比真相精彩。”

“小如,放过我……”子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

远方的火车呼啸而来。我跳起身,离开铁轨,走上路边几步后,我回过头,看见子杰绝望的眼神,大声喊,“再见子杰,没有目击证人会那么容易就坦白自己的身份。尽管我是小镇姑娘。”

火车越来越近了。

我转身跑开。空气中弥漫着透明的血腥味。

下雨了。

如果子杰的生命剩下最后一点回忆,我希望他不是记得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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