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傻瓜

只能饿死。有些事情无可非议。

在学校里，我和田少艾依然无法表露任何情绪，我还是像个歌剧院怪人一样，在暗地里为她做一些事情。没有人知道在她桌上留下贴心问候字条的是我，也没有人知道在她的抽屉里放下戒指是我。

我游离在世界之外，仿佛是傅东也的另一个影子。

我无法解释这种关系。

在和田少艾持续这种关系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占有欲已经越来越得不到满足了。于是我特意去接近了傅东也。在这一个多月里，我曾无数次想像过傅东也的样子。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粗鲁而且皮肤黝黑的胖子，笑起来“啊哈哈哈哈”，见到美女“呦呵呵呵呵”，占了便宜“咦嘻嘻嘻嘻”。反正傅东也应该就是这样一个没品的人，不然他怎么会靠着钱，去迫使田少艾和他在一起!他就是万恶之源!

然而事实上，傅东也确实很黑，但他并不胖，一米八多的身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足球场踢球，浑身是汗，四下指挥着队员，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起伏。虽然称不上多帅，但也没到面目可憎的地步，而且他有着令人意外的亲和力，仿如邻家男孩。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说真的，我心有不甘，因为我心里对他塑造了许久的丑恶形象落空。不管怎样，我在操场的阶梯上坐下来，看傅东也踢球。我想至少也让我看看他落败的样子，他们的球队已经是必输无疑的了，看着傅东也在场上追着球，气喘吁吁的样子，我有种变态的快感。

然后傅东也飞起一脚射门，球中柱，直直向我飞过来，狠狠砸在了我的脸上，之后弹飞到空中。我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

更让我觉得恶心的是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被傅东也抱在怀里，他看着我问：“怎么样?没事吧?”操场上和他一起踢球的队员在下面大声喊：“东也，你怎么找个男的?要踢也踢个女的才有发展啊!”

我十分尴尬，在傅东也的怀里，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趁他转头时，我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田少艾。她当然能猜到我来这里的目的，但现在这情况她估计也是幸灾乐祸的，所以笑憎不分地瞪了我一眼。

虽然傅东也浑身黏腻腻，而且有浓烈的汗臭味，但我下定了决心——我今天就是给他捣乱来的!于是我舌头一吐，白眼一翻，模仿着电视里撒手人寰的架势，整个人瘫在了他的怀里。

“靠!不会吧?”傅东也大骂了一声，拿起了电话吼道，“120吗?快来人!这里死人了!快点!”

4

我也不知道为了让傅东也难堪而装死的做法对不对，但当时我就是不爽他。当救护人员为我做简易检查时，我一直闭着眼睛，不敢吭声。救护人员问傅东也：“他出了什么问题?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麻烦吧?”“问屁啊!”傅东也大叫道，“送医院啊!死人了怎么办?”

医院为我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时，我心里都乐开了花。那检查费可不低，而且医院就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样，做足了各种检查，一想到傅东也知道被我耍了一定很郁闷我也就无所谓了。

田少艾也去了医院，每当傅东也没有注意时，她便和我一样，一脸坏笑。

我们三个把医院全跑了个遍，还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拿到的检查单不出所料，我除了一颗蛀牙，啥事都没有。但傅东也并没有如我想象的暴怒，他哈哈大笑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太好了兄弟!原来你没事!”

我尴尬地笑了笑。

傅东也又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背说：“你胆子太小了，那样就吓晕过去了。我刚让医生给你开了药压压惊，我这去拿，先让小艾陪你一阵，你等我。”

他走后我和田少艾互看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田少艾笑着说：“你这家伙真坏，东也人其实挺好的……”

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傅东也去了我的寝室，给我带了一堆补品，什么燕窝虫草之类的东西，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熊胆。

“我从爷爷那里要来的。”他咧着一口白牙笑着说，“你胆子小吃这个就对了。”

“怎么吃?”我问道，“直接嚼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傅东也为难地说，“平时都是吃弄好了的。我有空再帮你问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来我上次装死真丢人，对傅东也来说，最无所谓的就是钱了，就算我再到医院检查十遍让他付钱，他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想他唯一在意的，只是田少艾而已。

“可她应该是我的!”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越深，我便越暴戾，似乎就要自我胸口喷涌而出。我想田少艾也一样，每次看向她的眼睛，执起她的手，我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颤抖。

被隐藏在阴影深处的，越是见不得光，越渴望光。

时间忽转，到了夏末。

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天气骤然变寒，我拿了外套放在田少艾的抽屉里。刚要转身，就看到傅东也站在我的身后，他手里也拿着一件多出来的外套，怔怔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田少艾刚好从外面进来。

这样的场面应该会让人尴尬，至少也应该能让我心跳加速。可是没有，我无比镇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变得安宁，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像无处着落的尘屑，忽然就着了地。

傅东也对田少艾笑了笑，然后对我说：“你跟我来。”

我没有回头看田少艾，直接跟着他走了。

傅东也带我去了体育馆。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体育馆里只有我们俩。

我坐在椅子上，傅东也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好一阵他才停下来：“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暗地里照顾田少艾?”

我抬头刚想说点什么，他却打断了我的话，他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因为我对你好，送你那些东西，你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我，所以便帮我……对我女朋友好。其实不用这样的，我那天踢伤了你，那些事是我应该做的，你明白吗?其实我喜欢你，赞赏你，我觉得你这人骨子里有一股硬气，就像头狮子。我不希望你变得像其他的人一样，讨好我，奉承我，也不要觉得亏欠我。我只是想和你成为好朋友，你明白吗?”

他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真挚，黝黑的皮肤也无法掩盖这样的光辉。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跟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叹了口气说：“明白。”

“那我先走了。球队还要我去点名呢!对了，我前阵买了《蓝龙》的碟，你有空上我家，我们联机。”傅东也说着，便走了。

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田少艾站在门边，她笑着说：“看到了吧，傅东也那家伙就是个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善良的，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想成为第三者。傅东也不是一个坏人。我爱田少艾，田少艾爱我，也爱她的梦想。我不知道在我和她的生命公式里，这一切要如何才能平衡。

直到暑假，我和田少艾背着傅东也交往了整整一个夏天。在这个夏天里，频繁的暴雨和闪电，让空气中沾满了令人厌恶的潮湿和黏腻。雨后的泥土里散发出特有的腥味，男生焦躁地大声说话，女生穿着裙子躲在教室里看书，八卦。

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这样不干不脆扭扭捏捏的青绿色，压抑沉闷，呼吸困难。

这个夏天我和田少艾分分合合五次。

每次分开后，我们会大哭，心痛若死，只好又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