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浮华都已成空
文/7998
1
游戏的系统发出了公告说我得到了神兽。
我在游戏里刷了1年多的任务，终于得到了这东西。但原来我真正拥有它的时候，反倒有一些空虚。那些曾经不分昼夜刷任务的日子，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苏醒，逼我要填命。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漠天一打了我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得神兽了？卖我！两千块！”
漠天一是我的同学，也和我一起玩游戏。他在游戏里用人民币购买各种极品装备和宠物，挤身我们游戏强人行列里。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两千五？三千？求求你，卖给我吧，我们是好兄弟嘛！”
我能想像出漠天一现在的表情。他大概还是平时那副霸道的样子，或许还笑着，鼻子皱起来，眼睛眯眯地弯起来，也有点撒娇似的表情。最近漠天一跟游戏里的一个人结仇，因为宠物比对方差，在决斗时输给了对方。我想这个时候我得到神兽的消息，对漠天一来说，无异于能挽回他尊严的救命稻草。还有，虽然漠天一说和我是“好兄弟”，但其实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在意过我的存在。
我想，他和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一样，当他有需要别人的时候，就会瞬间和那些人成为“兄弟”。而像我，大概永远学不会这样的圆滑。
我对他说：“神兽可以给，给你。”
漠天一马上吼了句：“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我不会忘了你的！你等我！”
20分钟后，他开着那辆黑色的TOYOTA到了我家，车子是他18岁生日时，他爸爸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急匆匆地从车里拿出了笔记本，一进我的房间就让我把神兽交易给他，他一边开机一边对我说：“钱我等下打到你的帐号里。”
“我，我不要钱。”我对他说。
漠天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他说：“没问题，你要装备是吧？我刚好那里有个你用的着的衣服……”
我说：“我不要那些东西，你就，就让林喜喜陪我一晚上。”
漠天一又再次愣住了，他当然知道我所说的林喜喜，林喜喜就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很快又笑了，他笑着锤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你看上她了？藏得真深嘛，明晚我让她出来陪你。”停了一下，他又对我说，“既然你喜欢林喜喜，不如你试试和她表白？”
我马上摇了摇头，漠天一看着我笑了，我能看到他的笑容里装着嘲讽的满足和虚荣的骄傲。
2
KTV里散发着啤酒和烟味香水混杂后的特异味道，灯光再怎么暗淡，也无法遮掩我心里的不安。漠天一和林喜喜是一对，但谁都知道漠天一对林喜喜并不在意。或者说漠天一对谁都不太在意，他只对他自己在意。他长得帅，家里有钱，出手阔绰大方，他有过无数的女朋友，仍然还有许多女生等着为他投怀送抱。其实我可以理解漠天一，他生长在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环境里，有这样不懂得难得和珍惜的性格也无可厚非。
见到林喜喜的时候，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今晚穿红色的小礼服裙子，落落大方，也有些小性感。
我喜欢这样的她。
漠天一坐下来没多久，就说要出去一下，让林喜喜在这里等他。
林喜喜问他说：“你要去哪里？”
漠天一说：“难道我要被你管着？。”
我急忙将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我对着林喜喜说：“别别别担心了，说不定他过一会儿就会回回回……”
林喜喜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低下了头，紧紧地攥着拳头。我明白我的表现很差劲，我甚至能在玻璃墙上看到我的笑容无比僵硬。我因为太紧张的缘故破音，甚至结巴得连最后的“回来”两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实在是让我懊恼无比。
林喜喜看到漠天一走出门外，便跟了出去。然后我听到他们吵了起来，我准备走过去劝架时，漠天一甩了林喜喜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红了脸颊的林喜喜打开门走回了房间。
她就坐在沙发里生闷气，无论我与她谈话，帮她倒饮料，或是为她点歌，她都全无反应。只是缚着双臂坐在沙发上，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我一个人大概玩了半个小时，再次鼓起勇气走过去安慰林喜喜说：“你也不要这样难过了，我想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林喜喜就甩了我一巴掌，那响声清脆，痛感火辣辣的。她对着我怒吼说：“你高兴了？用神兽和他换我陪你一晚上？你是个智障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看上你？！白痴！”
我心里突然有些东西被煽动了起来，那些关乎尊严或是不忿之类的东西，从我的心里喷涌而出。
我朝林喜喜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压制在座位上，看她不断挣扎。她身上的香味令我迷醉，令我更加狂热，我伸手捏住她的脸。奇怪的是林喜喜并没有哭，甚至她的呼喊在房间震耳欲聋的音乐里也淹没了。
让我清醒过来的是她的眼神，她看着我，不止有从前的那种厌恶和鄙夷，还有更多的仇恨、痛苦、憎恶。
然后我放开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真正恨着我的时候，我的心会无比的痛。林喜喜瞪了我一眼然后跑了，我一个人蹲在KTV的房间里，想哭又不知道要怎么哭，想逃又不知道往哪逃。
左边的房间有人肝肠寸断地唱着：突然之间很喜欢你恨我。
右边的房间有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束缚？
而我似乎遗落在时空的裂缝之中，不知后来。我不知道为何会只想约林喜喜出来，我不知为何会爱她，恨她，怕她。
3
我房间里有许多的照片和海报，都是林喜喜的。
她长发，细眉，大眼，笑靥如花，身姿如水。
这个贴满她的照片的房间，曾是我埋藏着秘宝的宝藏。
那些照片都是我趁林喜喜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有些我拍得比较满意的，便放大成海报了。我喜欢林喜喜，喜欢了好久，我们同一个学校。我曾偷偷地跟在她后面，和她搭同一辆电车，跟她“一起回家”。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跟踪狂或是偷拍狂什么的。
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一个什么人，或是我什么都不是。
4
漠天一突然约我去了他家，他知道他走了之后，我和林喜喜不欢而散。然后送了个手机给我，当成拿了我神兽的补偿。
我很清楚他送我手机的原因，那是他对我的同情和嘲笑，更深的原因是他想和我撇清一切的关系。
我明白他这样的人，他或许和任何人都很好，做事都无可挑剔。但是他却在和人称兄道弟的同时，也和别人保持着最遥远的距离。
漠天一或许看起来像是一只白鸽，但有时候我更觉得他心里住着一条毒蛇。
我拿了电话，我知道他会看不起我，但是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然后漠天一带着我给他的神兽，在游戏里越级杀怪。然后他说让我上去试试，很爽。
我摇头拒绝了。
漠天一突然笑了，他笑着问我说：“我发现你什么都不敢试，其实你有没想过，你不去试，你是不会成功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我有尝试过一些东西。譬如说我的梦想。虽然我知道那有些不切实际，但其实我确实有去尝试过，我想当一个演员，我明白我并不帅，家里并非豪门，我明白那有多大的困难，但我还是去尝试了。
我并非那种什么都不敢试的人。
在高中时期我尝试着去跑龙套，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当时的这种努力给了我一个希望。对一个追寻梦想的人来说，大多数时候并非想要一个唾手可得的梦，而是只要给我们一点希望，我便会去拼。有时候我甚至会为了自己是一个龙套而骄傲，我想关于那种骄傲，是所有有梦而不去追的人所体会不到的。
而我的骄傲被毁于校庆的时候，我们班上准备了舞台剧《海的女儿》。当时我和林喜喜依然是同学，她因为热情开朗，形象姣好之类的原因被选上当女主角。我当然不会抱有去和她争夺女主角的念头，唯一的男主角王子似乎也不适合我这种人去演。
其实在最初，我觉得这种事与我无关。
当时老师告诉我们，校庆活动是有给表演者们补贴一天多少钱，统一在表演完后发放的。但在表演前夕的时候，据说因为经费超支，所以要缩减表演者的补贴。林喜喜和老师闹翻了，她说因为钱减了一半，所以她便不愿意演了。她说辛辛苦苦表演那些，给的钱还不如要饭的多。林喜喜的突然发难令老师觉得十分难堪，因为所有的人都默认了减少补贴，单独给林喜喜多些补贴又不好，而且时间紧迫，再找别的人来演那个角色也来不及了。我想当时我们的老师是恨透了突然发难的林喜喜，因为后来有几次我有听到他都在骂：“那个只认钱的浑蛋！”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或许听到那句话的人，心里都有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