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
稳定心神后,我左右摸了摸,全是土,原来这是个通道。我有些兴奋,顺着通道向前爬去,一段时间之后,我看到了光线,当我拱开头顶木板的时候,我如释重负,正如我所料,这通道的另一头连接着爷爷的房间。由此,我确定,爷爷根本没死。我兴奋地从爷爷房间跑出来,却看见众人都向我的房间跑去。
我预感到不妙,赶忙跟了过去。未到门口,便听见丫环们的惊叫,我拨开众人,向内望去。是爷爷,他躺在地上,身体被横向劈成了两段,而在不远处的地上,那个被我粘接好的皮影已经重新裂开,同爷爷一样从腰部断为两半。这血腥的一幕再一次震撼了我,呆怔地杵在原地,父亲则匐在爷爷旁边,痛哭不已。这一回,爷爷是真的去了,和他的皮影一模一样地去了。
七天之后,爷爷再一次入葬,只不过这回是极其隐秘的,草草完事。在墓前,父亲望着爷爷的棺材,说了一句话,他说,“父亲,您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去。”我蹙眉望着父亲,我清楚他一定知道什么隐情。回来的路上,一阵声嘶力竭的唱曲儿吸引了我,我顺着声音望去,发现竟是那老乞丐,他正坐在雪地里,大声地喊唱着,“一个没了脑袋,一个没了心,一个横着断,一个竖着断……”
深夜,宅院中突然回荡起类似唱戏的喊叫声,听不出其唱了些什么,着实让人恐惧。全家老小都被引了出来,聚在了前院。在爷爷屋的房顶上,出现了一张白布,借着惨白的月光,布面上呈现出几个残缺不全的皮影小人,它们的头飘着,身子飘着,极其痛苦地在白布上挣扎着,那回荡在夜空里的声音随着小人的挣扎而愈加凄惨可怖,听得人直发毛。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场面吓呆了。直到那悲凉诡异的叫声消失,白布无影无踪,我们才在一阵莫名其妙如泣般的大笑中缓过神儿来。这是我看过最恐怖的一次皮影戏。
第二天,我敲开父亲的房门,父亲似乎知道我会来,也晓得我要问什么,他叹了口气,望着桌上那个已断为两截的皮影,“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你爷爷已去,我也不隐瞒你了。几十年前,你爷爷就是一个皮影艺人。他和三个结拜的兄弟组了班子,到处演戏糊口。有一年,天气极旱,地里寸草不生,死了许多人。穷人们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吃光了,树皮、草根,所有一切,就差吃人了。即便如此,依然尸横遍野。你爷爷他们仗着年轻力壮一直苦苦撑着。有一天,官府贴出一张告示,说是上面来了大官,喜欢看皮影,说如果谁能演一出皮影戏,就能得到不菲的奖金。你爷爷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立刻揭了榜,可是,他们那些驴皮和猪皮做的皮影早就成了裹腹之物,又能找什么东西去演戏呢。但既然揭了榜,就必须要去,他们是骑虎难下了。回来的路上,他们在墙根发现了一家三口的尸体,于是,冒出个恐怖的想法,用人皮做皮影。也许是饿昏了头,也许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真就将那三具尸体抬回了家。回到家后,他们就把两个大人扒了皮,谁知半途那孩子突然醒了过来,惊恐地望着浑身是血的他们。他们吓坏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有一口气,于是,就把那孩子丢了出去。演出很顺利,他们拿着人皮皮影演了一场精彩的戏,得到了奖金,也渡过了难关,并且靠着这钱做了生意,渐渐成了各居一地的乡绅。可是,几年前你大爷和二爷相继离奇而去,在他们身边都有一个和他们死状一模一样的皮影。你爷爷知道后,非常害怕,他知道这是他们的报应来了。于是,他总是小心呵护着他的那个皮影。没想到,他那皮影终还是断了,于是,他就想出假死这一招,想着躲过这场劫难。只是,没想到,老天还是没有饶恕他。这或许真的就是报应吧。”
或许凡事皆有因果。
夜深,我依然辗转难眠,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叹口气,打算睡去,突然发现房梁上徐徐飘下一样东西,平稳地落在我面前。借着月光看去,我冒了一身冷汗,那是一只皮影,一只没腿没手的人皮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