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得白马啸西风
四.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
被好友问起过“为什么会拒绝啊？对方可是庄成贤啊”。
为什么呢？相貌好，成绩好，脾气好……总之什么都好的男孩子，百年难得一遇，还被我狗屎运地给撞上了。
“因为不是那个人啊。”我笑笑。
后来据说庄成贤和他的朋友之间也有类似的对话。“为什么会喜欢上林盛盛啊？一眼还没看完就被淹没在人海了！”
长相一般，成绩中上，性格不见得温柔，对男生也没多大兴趣……总之就是个连言情小说都不看的平凡女生。
“因为是她嘛。”对方也留下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在某个方面，我和庄成贤有着相同的固执。
暑假的时候，我缠着老板娘在“有间小屋”当暑假工。这真是个奇怪的店铺，提供咖啡和冰激凌，旧书和进口碟，纯银的藏族手链和印着海绵宝宝的纯棉短袖。庄成贤依然每天来这里，背一个很大的旅游包。他通常会先做两个小时的作业，然后拿出笔记本来打《植物大战僵尸》。
说实话，我十分欣赏这个男孩子，他懂得安排自己的时间，至少他把数学作业放在了幼稚游戏的前面。
他喝加了雪碧的柠檬汁，累了把头一歪就倒下睡。阳光透过玻璃窗踩在他眉毛上，像一团绒毛。
也有追庄成贤追得厉害的小学妹，穿红色的格子裙来店子里看他，不敢走太近，就隔着一块一块的光阴偷偷望着他。我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偷偷将店里的背景音乐改成梁静茹的《幸福洋果子店》。
我依然给喜欢的男孩子写收不到回信的信。说今天的阳光真好，说隔壁家的牛排很美味。邮局离我们这里很远，要转几趟公车，通常回家时都是末班车了，我坐后排靠窗的位置，看整个城市万家灯火。
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庄成贤的笑容，以及他的喜欢，觉得自己在慢慢成长。
领到打工挣的钱后我请庄成贤吃了大碗的牛肉面，他吃得很满足很认真，也并没有做出将碗里的牛肉夹给我这样让我尴尬的举动，并没有问我会用那笔钱做什么，好像我和他真的就只是两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秋天的时候学校举行百年校庆，我翻箱倒柜的找去去年的衣服，感叹着又过了一年了。晚上的晚会听说有庄成贤的节目，打趣地问他是不是要表演小品，他难得地害了羞，说，唱歌而已。
下午放学后大家都端着凳子去操场上等待晚会，五彩的气球满天飞，银杏叶刚刚黄透，风一吹就漫天地飞。我在下楼梯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号码没有存，因为早已烂熟于心。
“我回来了。”
我脚一个踏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原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长进，只要是关于他，就能让我溃不成军。
一路狂奔这跑到初中学校，远远地就看到了在熟悉的台阶上坐着的他。
“嗨。”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很卡通地举起手和他打招呼。
他点点头，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是海绵宝宝的钥匙链，记得某次在信里给他提到过，我的钥匙扣丢了。我就站在他面前，他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我的眼睛，我和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到了一起，重叠。
他穿着的套头上上面有很大一个笑脸，我戳了戳它，然后和它一样傻兮兮地笑了。
“我们去城北那家店吃过桥米线吧。”我不安地说，那是我所能想到的，离现在所处位置最远的地方了。
他笑着没有揭穿我。
我们沉默着肩并肩走了很多很多条街，一点也不觉得脚累。我问他西安的夜景是否也这么美，天上是否也有星。
经过一家KTV的时候突然想起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家一起聚会。最后将我和他推到场中，让我们合唱情歌，《花好月圆夜》，前奏刚刚响起，他就丢下话筒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哽咽着把整首歌唱完了。
没想到，两年后会同他以吃一碗米线的情谊经过这里。
“那一次，”他却先停下了脚步，“丢下你临阵脱逃了，很抱歉。”
“都过去了。”我假装笑起来。
“因为太紧张了。”他忽然这样说道。“一直没有回你的信。”
“……没有关系。”
“我一直觉得未来自己的未来都那么不确定，又怎么有资格许别人未来。”
我抬头望着他，他口中的别人，或许就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对于世界，对于感情的迷茫让我们感到自己如此渺小。
“没有关系，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也有我的。”
分开的时候他忽然叫住我：“林盛盛。”
我转过头。他双手插进包里，整个人像是被打了层模糊的光圈，显得十分不真实。
“明年一起考去北京吧。”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
五．有你的未来
回到家里才想起错过了今天晚上的晚会。掏出手机来看，三条庄成贤的短信。
“你到了吗？”“盛盛？”“盛盛。”
我手指在键盘上摩挲了许久，终于没能编出一条完整的短信。
第二天去学校，发现周围气场非常不对。我的课桌上贴满了“你怎么不去死啊”、“不要脸的女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类的纸条，字迹和贴纸的五花八门展示了我的受欢迎程度。
我极有耐心地将它们一一撕下，然后蹲在身擦干净被人踩得全是灰土的凳子，坐下。
下课的时候才从好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昨天庄成贤唱了一首歌，五月天的《知足》。
“他唱歌的时候全场很安静，他一个人站在台上，显得十分孤独，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嘻嘻哈哈哈的没神经粗线条。”
“然后，他唱到那句‘如果你快乐不再是为我’的时候把头低下去了，全场开始有女生哭了。唱到最后，好多女孩子都哭了。喜欢他的，喜欢别人的……爱而不得的人总是那么多。”
“最后的时候不知道谁很大声的叫了声你的名字，然后大家就一起喊你的名字，喊得很大声，连主持人都拿着话筒喊——你没来。”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你快乐再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我将刚才撕下来的纸条一张张展平，仔细看才发现上面其实有泪痕。
“你干嘛那么犟啊，都没一点感动吗？”朋友问我。
“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就算每天挑灯夜战成绩都及不上庄成贤一半；打篮球总是坐冷板凳；算不上很好看，单眼皮；身高还勉强，头发硬硬的，算不上太幽默，又不是闷骚型……总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孩子，实在拿不出手，更别说和庄成贤比。”
“那……”
“可是，别的男孩再好再优秀，不是他，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抬眼瞥了瞥窗外的蓝天，白云懒懒的，不想动。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我只知道，当我还是个分不清玫瑰和蔷薇的小女孩时，他就在我生命里了。
只有这个人，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该怎么收藏该怎么拥有。
傻瓜庄成贤。
因为庄成贤的缘故，我在学校实在火了一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最后都落得一句“不怎么样啊”。
我从刚开始的难堪便得渐渐坦然。因为我知道，无论好与不好，我都是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林盛盛。我用尽全身力气去爱过一个男孩，我也享受过一个男孩子的万千宠爱。
期末考试完后，班里组织去附近的郊区滑雪，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要出去一趟，去西安。
庄成贤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正在收拾行李。
“一个人去啊？”
“是啊，用夏天赚来的钱。”
“这个季节的西安很冷吧。”
“是啊，把老妈的羽绒服都借来了，听说屋子里有暖气，不用担心！”
“明天送你吧。”
第二天我在火车站看到冷得缩头缩脑的庄成贤时，有种好久没见到他的感觉。他还是系着那条丑围巾，戴幼稚的毛线帽子，为我买了杯热奶茶，小心翼翼地，生怕它冷了。他向来温柔体贴，且不动声色。
“以后别这样啦，”我捶了捶他的肩膀，“我真的没有那么好。”
“我知道，我从来也没觉得你多好。”他不屑地看我一眼。
我们身边是人来人往，人们带着匆匆的形色经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庄成贤装作无所谓的笑，可是有些难过，我觉得他的眼里应该只有阳光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我就输了。一开始，你就对我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他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拉开嘴角笑，“林盛盛，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我走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我一直记得你站在雪地里喊我的样子，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然后我转身，提着行李上了开往远方的火车。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我看见他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向我挥手告别。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跋山涉水，跨过数百个昼夜，流过泪，喝过酒，唱过情歌，听过情话。我曾走过很多很多条街，织过一条很长很长的围巾，写过很多很多的信。我穿着最好看的墨绿色连衣裙去找我心爱的男孩子，我拥抱过一个笑起来像太阳的少年。
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我只知道，沿着梦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抵达有你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