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

好了,青沙说,拿起剪刀将红线一分为二。我拿你的头发做引,把你们的生日编织进红线,你们的生命将会纠缠至死。你把一条戴在自己手上,另一条让他戴上,我的红线会帮助你,你们会相爱。

真的吗?小寒兴奋地接过来,当即就把一根戴在右手上。剩下的这个给海生戴上就好了是吗?那,那,小寒不知所措地问,谢谢你,这要多少钱你?

青沙坐在藤椅上,头也不抬地说,你先走吧,报酬的事情不着急。

3

回去的路上,小寒的心情十分好。她不停地抚摸缠绕在右手上的红线,也不时地把另一根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阳光下小心地快乐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下一定会有效的,我有预感。又问,对吗?小夕?

她们坐在公车最后一排,小夕正在看窗外掠过的风景。她回过头说,可能吧,可是小寒,我为什么在那间房子里觉得很冷,心里很担心呢?

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夕说。那你打算怎么样才能让海生戴上这个呢?

嗯,小寒想了想,去拜托李优好了。他鬼点子不少,一定会帮我的。

走进校门的时候,小寒被平整的路面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她扶住小夕的手臂笑着说,你看我,连路都不会走了。可小夕却若有所思地问,这样好吗?我们是不是要去问问海生?

啊?小夕你疯啦!不能让海生知道的!小寒马上笃定地驳斥。说着她的眼神又柔软下来,她握着小夕的手说,你知道的,我只是喜欢他,我那么喜欢他,我只是想让他喜欢我,这也算过分吗?

小夕没再说什么,她说你先去班里。我给李优打电话,让他到班里来。

于是两个女生坐在班里的课桌上背靠着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小寒满脑子都是爱情实现之后的模样,摩天轮,大大温暖的风衣,可口的早餐,让人流泪的情人节玫瑰,好多好多的甜美时光,巨大的幸福,一小撮不够。

李优刚打完篮球从操场上跑回来,他进门就抱怨,我说今天打比赛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发挥不好,原来是被两个美女给惦记上了。

话音未落,小夕冲过去就要掰他的牙。你去死!她说,不过说回来还真的是找你有事情,想让你帮小寒一个忙。

说吧!能做的一定办到!

小夕看看小寒,把她的打算如实奉告。

就这啊,也不难啊。你放心,哥们保证帮你把这根线让海生那小子戴上!而且不会让他知道是小寒干的,对不对。

小寒不禁直起身子很郑重地说,谢谢你,我很在乎的。

包在我身上,等会海生就要回寝室了,我现在就回去。说着他接过红线就一路小跑回去了。那根血红色的姻缘之线就被他握在手心里,一段垂下来,在风里肆意地晃动着,浸了李优的汗水而变得沉重,像是一根从身体里拔出来的针,殷红的利器划过伤口沾了罪。

李优回到寝室,见宿舍里没人,于是他把手里的红线放在桌子上,锁了门去水房冲凉了。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开始出现了分叉,往另一个歧途上走。

那根红线的确被人戴在了手上,可是,那个人却不是海生。

和海生同寝室的刘畅先到了。那个时候李优正在水房里哼着恶俗的大众音乐把脑袋放在水管下面冲得痛快。寝室里就只有刘畅一个,他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红线,拿起来在手里把玩。

这是谁的啊?有人要没有?不要我拿走了啊!他装模作样地在无人的寝室里吆喝了一嗓子,自然是没有人应。嘿嘿,归我了,他笑着把它缠在了左手上,嗯,大小还正合适,说不定就是送我的!说着就抱了书去教室上晚自习了。

李优洗了澡一看时间也发现马上就上课了。他连头都顾不上擦干就穿了衣服向教室冲去。而海生也是出去上网刚刚才回来。

李优虽然很热情,待人也豪爽,可是却难免神经粗得可以。刚才一路小跑就把答应过小寒的事情给跑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给捡回来。

于是那根裹了小寒头发的红线就这样缠在了刘畅的手腕上。

4

当天夜里,刘畅因为白捡了一根做工十分精美的红线所以心情格外好。他躺在床上不想睡觉,也没人和他聊天。他于是随意地翻转那根红线,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那根线仿佛是有生命的,随着自己的脉搏一起跳动着,轻轻的在皮肤上摩擦着。刘畅惊喜不已,很晚才睡。

一片红,那种最精良的调色师也望尘莫及的最纯正的红色。厚重而粘稠,踏上去就似乎会深陷一般。空气中有密集的线,细细交织,不露声色的紧紧缠绕,相交处无数个死结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铁钉。恍然还有心脏被摘离了本体悬挂在红线之上,喷涌出的鲜血拿红线作为血管汩汩地流动着。那种盲目而执着的液态火在地上氤氲弥漫,岩浆一样发出刺鼻的硫磺气味,它们压抑缓慢的流动升涨,让人无处可逃地被粘连,缓缓地升到腰身,在滚烫的灼烧之中绝望地没过头顶。

一个诡异的噩梦,刘畅深夜被这个恐怖的梦境惊醒。他发现自己满头的虚汗,皮肤滚烫不已。坐在床上回过神,起身去洗手间,在灯光亮起后的一秒钟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是通红的。他愣了一下眨眼再看,却又是平常的样子,也许是幻觉吧,他想。

回到床前,男生可没有睡觉拉窗帘的习惯。透过窗户他看见灰蒙蒙的夜空被城市的灯光映成幽暗的红,对面女生寝室楼上,有一扇窗户似乎被擦得特别干净,如同一面聚光镜,剧烈的红刺痛双眼。

而相同的时间里,小寒却是另一个梦境,梦中的她是快乐满足的,宁愿永远不会醒来的一个梦境。但是也觉得不适应,同样的一抹红光,掩盖了苍穹之外的灼灼星群。像是一条红幕,把一切都归罪于那颗年轻而容易相信的心。

就这样,第二天,第三天。小寒以为那根红线已经安静地缠绕着海生,憧憬中的她一直在等海生前来。

是小夕最先发现问题的,很偶然的一次,自己没有去上体育课,留在班里。海生先回来了,穿着短袖,手臂是裸露的。小夕看见海生的手腕上空空如也,突然想起小寒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于是去告诉小寒。

李优这时才想起来,面对小寒的质问,他一拍脑门顿悟一样地说,啊!真对不起,我那天回去之后没见海生,把线放在桌子上就去洗澡了,然后赶着回班,我把这茬给忘了。真对不起。

那给你的那根红线呢?你去给我找回来!

哎,对了,那天晚上放学之后我回寝室就没有再见到了,是呀,要是看见了我也能想起来啊。

你!你!小寒怒不可遏地指着李优说,算我看错你了!

三个人正僵持着,班里面的同学都聚拢过来打听是怎么回事,小寒黑着脸不说话。她的头花松了,头发散落下来。于是伸出右手去绑。

哎呀!你也戴这种红线啊,一个声音从教室里传来,然后刘畅走过来说,我当你们吵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一根绳子吗!你看,我也有一根,在我们寝室的桌上找到的,也不知道是谁的,竟然和你的一样哈!说着就举起左手,那根红线就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过了几天没有先前那么崭新了,像是一圈烧红的铁丝。

你没问问是谁的吗?小夕说,你怎么自己就戴上了?

又不值钱,就当给我的呗。刘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着又故意把手臂举起亮到其他人面前晃了晃。

就连原本在看书的海生也走过来问,怎么了?这么热闹?

小寒顿时觉得又羞愧又气恼,她尴尬地不知道要把视线放在何处。猛然看到前面桌子里放着一个古董打火机,她俯身去把打火机攥在手里,利索地把自己手上的红线取下来,不容大家反应,迅速把红线点燃烧尽。小夕被小寒的举动吓了一跳。

大家都诧异着,小寒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小夕来不及向海生解释什么就跟了上去。

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优答应过不能说,愣愣神回到座位上。刘畅看着小寒跑出去,不知道自己如何惹了她,调侃一般地摇摇头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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