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重来

顾痕终于不再沉默，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耸耸肩，你看得很清楚。

你要知道，他顿了顿，颜漓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顾痕这么说的时候有小王子那样的气概，极力地保护他的公主。

顾痕从不知道，他的公主其实是个多么丑恶的人。当时我红着脸嚼着眼泪，我也紧咬着嘴唇没有告诉顾痕是颜漓打了我一巴掌，可那个时候颜漓居然还委屈地流着眼泪对顾痕说我为了顾痕对她大打出手。我记得，那时端阳出现了，恶狠狠地警告颜漓，然后带着我离开——就像现在一样——教室里的端阳终于把所有的作业一下塞进了书包，急匆匆地从教室里出来，牵起我的手。

那么顽劣的穆端阳，却说了那么动情的话，他对顾痕说，我也想让你知道，蒋宁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他拉着我，把班委的叫嚣置于耳后，对顾痕的表情视若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蒋宁。穆端阳轻声唤我，似乎有很长很长的下文。

端阳，我打断他，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会忘记它。你是我的朋友，我当初既然决定了和你做朋友，就一生不变，但你应该明白，朋友之间有高高的一扇窗，谁都逾越不了。

穆端阳那么安静地笑，他说我一直很明白。他说哥哥我只是把你救于水火之中，只是这样而已，我只是想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只是这样而已。

我把头点得飞快，我和他走在学校长长的楼道里，脸颊被夕阳染了温暖的颜色，影子修长，彼此交叠着。

他看着我们两个叠在一起的影子，问我，那么顾痕呢？

我跨开一步，让两个影子之间存着一段距离，我说我和顾痕就是这样。我和他只是一步那么遥远，但这一步是深深的海峡，我不谙水性所以我如果跨出这一步就会溺水。而顾痕，却永远不可能跨出这一步来到我的岸边……

我的话没有说完，便随着穆端阳的拥抱戛然而止，楼道高高的天花板反弹着他的声音，他说蒋宁，不管顾痕会不会跨过来，我一直在你的岸边陪着你。

泪水是在那个时候滑下来的，我闭上眼把头靠到他厚实的肩膀上，我说端阳，谢谢你。我靠在他的怀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把眼睛睁开，却看见了地板上立着一个人影——是顾痕！我慌忙地从端阳的怀里挣出来，转身惶惑不安地看着顾痕。而顾痕却带着那么残忍的笑，转身离开，以决绝的姿态。

不需要解释，真相就那么赤裸地摆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很疼，我看着端阳的眼睛，我突然那么厌恶他，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在顾痕面前故意做出这样的动作让他误会，是这样吗？穆端阳你说话啊！你快点反驳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我那么大声地叫嚣，我只是想他反驳一下，我很怕，怕我会一瞬间什么都失去了。

可穆端阳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他连嘴唇都懒得动一动。

我咬着唇一步步后退，我说穆端阳，你让我失望。你不在我的岸边，这一秒起，我把你驱逐出境。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很狼狈地跑掉。

我有一张合照，照片里我站在中间，顾痕和端阳别扭地站在两边。那是在很久之前拍的，在我还没和顾痕决裂之前，我费了许多口舌才把他们拉到照相机前。照片里他们都在笑，虽然有点别扭，但很好看，有青涩青春的味道。

而现在，我好像不需要它了。我那个很多年不见的妈妈，要带我离开这个城市，她要带我去的那个地方繁华似锦。她问我期待吗？我说我期待，我期待的是我离开这个城市就可以丢掉以前的记忆，我期待我可以变成一个新的我。

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剪成三截，分别在顾痕和端阳的照片背后写上我在那个城市的家的地址，然后放进信封，写上地址寄出去了。我把自己的那一截照片，用大头针钉在了墙上。之后我离开了，不带走任何东西。

到新家几个月之后，我收到端阳的信。他写了很多页，他告诉我他爸依旧很多天不回家，他告诉我他一切安好，他还告诉了一件我从不知道真相的事情——

蒋宁，我想我该为自己辩解一下。那天在楼道里，我真的只是想拥抱你，你知道你忍着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的样子多让我心疼吗。你所不知道的是，顾痕的确是在那之后才到的。我不愿意解释只是想让你对顾痕死了心，只是这样而已。我想你快乐，只是这样而已。

你知道他为什么追上来吗？顾痕他是喜欢你的，那个颜漓，她什么都不是。

我想你会开心的，因为你的离开，我和顾痕彼此成了朋友，你知道原本仇视彼此的我们却靠在了一起，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惦记着同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牵挂。

你在那个城市里，一切安好吗？

……

我合上信，拿起信封的时候从里面滑出两张照片，我拣起来看，照片里的顾痕和穆端阳勾着肩搭着背，笑得比灿烂的阳光还耀眼。而另外那张照片，已经微微地发黄，是三截照片拼凑起来的。中间那个女生笑颜明媚，她旁边的那两个男孩笑得别扭，却挨得更近了。

恍惚间，一切又回到那一年那一天，那个属于青春的故事，在微笑中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