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镇.阴阳界(下)
“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带我走遍大江南北吗?不许赖皮哦,来,抓住我的手!”夏时雨用带着微弱回音的声音说,她漂浮在绿光中,她笑靥如花地向李香兰展开双臂,似乎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
想要拉住夏时雨的手,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明明近在咫尺,而手指却在距离她的手仅仅一寸之遥的地方停滞不前,身子异常沉重,难以移动寸分,必须要丢弃掉些什么……什么呢?他已经没有了身体,没有了生命,仅仅剩下一缕孤魂,哪里还有什么好丢弃的,他现在心中最沉重的东西就是对董清风的怨恨,可是与夏时雨相比,他宁愿放弃这仇恨!
想到这里,李香兰的身子突然一轻,抓住了夏时雨的手,那手却不似以前那般柔软温暖,是坚硬厚实的钢铁般的触感?夏时雨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化作点点绿色萤火随风而逝,再看他手中握着的却是那把黑刃的宝刀,脚下是已经不再紧缠着自己的魂体,刚才就是这东西束缚着不能拉住夏时雨的手吗?他有些吃惊,自己险些与这些怨恨的恶鬼之魂合二为一成为他们报仇工具,幸好夏时雨及时唤醒了自己,可是他抓住的夏时雨的手,又怎么会变成了鬼斩?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悠然拥着承夜从李香兰身边掠过,她回头望了李香兰一眼,神色很复杂。是这样的吗?刚才将悠然错当做了夏时雨,是她将鬼斩送来给我?李香兰在心中默念道,悠然果然还是个好女子,只是爱上了一个坏人而已。悠然再如何善良也改变不了承夜的邪恶,反之亦然,爱了便是爱了,至少这份感情是真的。
董清风捕获到李香兰与魂体分离时一瞬间的分神,想要趁机重新夺回自己的力量然后逃之夭夭,李香兰看出了他的心思,提起斩魄鬼刀飞身跃起,可还没有劈砍到董清风就被魂体形成的透明墙挡了回去。因为失去仇恨根源无法继续附在李香兰魂魄中,恶鬼之魂又摇尾乞怜地回到他原来的主子身边,他回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就要直奔奈何桥而去。
“鬼斩斩鬼,岂容你轻易逃脱!”李香兰用带着裂痕的右手握住刀柄,将自己的魂魄注入鬼斩中,鬼斩的刀刃再次发出耀眼的红光,他反手将鬼斩深深刺入魂体之中。
魂体发出了一声哀号,痛苦地扭动着,红光所到之处,魂体迅速萎缩消失,还未来得及反应,红光已经蔓延至董清风的双脚,这把斩鬼宝刀加上李香兰的妖力,一瞬间将他燃烧殆尽。事到如今也容不得犹豫了,董清风用魂体化成了一把冰蓝色的剑,突然一个转身向李香兰冲了过来,就这样对着刀刃而来,这一举动也让李香兰有些措手不及,就势刀刃冲破了魂体铸成的层层墙壁,折断了冰剑,刺穿了董清风的胸膛!
董清风被鬼斩的刀刃撕裂开来的胸口,由内而外燃起金红色的火焰将其魂飞魄散,李香兰也因为强烈的冲撞而无法动弹,他清楚地看到董清风消失前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么一刀下去他却没有尝到复仇的快感。
撼动酆都城的蓝光消失了,悠然用力地扇动翅膀,加紧了飞行速度,只有趁乱才好逃回阳间。眼前就是奈何桥,悠然平稳降落,她要先观察一下周遭的情况,孟婆被吓得躲在煮汤的锅子旁边,桥头的鬼差们都被调去镇压锁妖塔的囚犯,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走出酆都城,踏过奈何桥,谁也拦不住他们了。
可就在承夜前脚踏上护城河的桥身时,脚下的血河翻涌起来,好几只血手从血河中伸出来,虽然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架,可怨恨却让它们异常坚固有力,将承夜往血河里拉扯。悠然死命拉住承夜,用风刃敲打血手,可承夜还是一点点被拉进血河,血河里发出一声声哀叹,河面上漂浮着张张人脸。那些人脸悠然是认识的,跟着承夜去久弥山便没有回来的大内高手们,最近才死在承夜手里的人们。原来传说是真的,被恶人害死的恶人就过不得这地狱血河,血河中的冤魂也不会放过害死自己的恶人,只是一切都有例外,她的主子明明是有办法的……难道她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了?
悠然放弃了挣扎,她紧紧拥抱着承夜,与他一起慢慢地沉入地狱血河,能和他永远在一起,这样也罢!承夜无法说话,无法做出表情,却也用僵硬的身体回应了悠然的拥抱,这样也罢。
此时,一点如萤虫般蓝色光点从悠然的黑羽中飞出来,飞往奈何桥的另一头。
当李香兰提着宝刀赶到第三层的时候,正好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萧子羽和慕容信。说什么鬼差没有感情,这定是骗人的,慕容信与萧子羽已成了他生死与共的朋友。
这次锁妖塔越狱事件影响很大,凡牵连此事的地府一干负责人等都被降职减俸,却最终没查出个所以然,只道是疏于管理,囚犯们造了反。该罚的是罚了,该奖的还是不能少,因救了鬼差,阻止了犯人越狱,鬼斩的刑期被取消了,因为他本体是刀妖,生前也不曾害人,所以准他还阳。可是鬼斩似乎是认定了李香兰这个主人,就这样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死活不肯还阳去。而李香兰接纳了部分锁妖塔中怨鬼的魂魄,狐妖、鬼怪与尸王这原本根本不搭调的几股力量,在他那里却能泰然处之任其驱使,这力量令他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成为了三界妖神的他,名字早已从生死簿上消失了。
事情暂时平息之后,李香兰怡然自得地躺在酆都城一处雅致的府邸里打着哈欠,身下是白玉床,枕着绣花枕,盖着丝绒被,两旁美人侍应,观赏院里池中鱼戏莲叶间,仙气缭绕,好不惬意。若不是他还是个魂魄,连自己都会以为是到了天上当了神仙,其实他仍身在地府,这里是十殿阎罗阎密的府上,他正躺在阎王大人最喜欢的别院里等她哩。
李香兰这样肆意乱来,阎王府上的侍卫丫鬟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但若是男的来了,就由鬼斩对付。阎密自觉得没人敢在地府找阎王爷的麻烦,手下的那些个侍卫挑选的标准一是靠脸,二是靠身材,想要拉拢萧子羽他们也是冲着脸去的,所以就没一个有真本事的。鬼斩早已恢复了人形,一副小正太的模样,妖力却大得惊人,随便放出两道刀刃,在他们漂亮的脸蛋上划个小小的口子就能吓得他们哇哇乱叫;要是女的来了嘛,李香兰就笑着迎上去,姐姐妹妹地叫着,一来二去就哄得她们忘记了要做的事儿。
待阎密下班回到府上,她那群帅哥侍卫们纷纷向她诉苦,美女丫鬟们则躲到一边儿。阎密听说之后,气得火不打一处来,要是以前,她肯定会不由分说地将李香兰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是现在李香兰的名字已经不在生死簿上了,这就意味着不归冥府众神管了。
阎密一路直冲到别院,怒气冲冲地责问道:“李香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阎王府里捣乱!”
李香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淡定地微笑道:“我胆子再大也大不过阎密大人您啊……”
“你、你什么意思?”阎密的怒气突然消了,并一挥手令所有的侍卫丫鬟们都先下去。
“俗话说得好,‘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李香兰故意不说破,尽情地欣赏着阎密忐忑不安的神情,“不过,阎密大人可是阎王爷啊,就算半夜来了个鬼敲门,恐怕害怕的也是鬼吧,又有什么能让您害怕呢?”
阎密媚然一笑,走近李香兰,道:“这里都已经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李香兰凑近阎密的脸,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再到肩头,滑过纤细的腰肢,最后扯着她黑色的裙角,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阎密大人这衣服很特别啊,我这不是马上要还阳了吗,刚好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喜事,可是还没有准备好贺礼,所以想请问一下大人,这件羽缎般闪着七色光泽的黑裙是从哪里买来的啊?可否告诉在下,好让在下也去买一件送给朋友的娘子。”
阎密用力地扯回裙角,虚张声势地怒道:“此乃天蛾成丝,仙女织就,哪里是凡人穿得了的东西!”
“我看未必吧?”李香兰狡黠地眨眨眼睛道,“这衣服我还就真的见人穿过,那人还做过几天我的未婚妻呢!黑色确实非常适合阎密大人您,冷艳妖娆神秘又不乏雅致,不过恐怕只有鸩族圣女用自己的尾羽加以妖力织就的霓裳才会有这种美丽的光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