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镇.阴阳界(下)
“是又如何?”阎密依然冷静地说道,“鸩族圣女送我一件羽裙又如何,何况悠然已经魂飞魄散,之前的事情也是过眼云烟而已。”
“确实是死无对证。”李香兰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锁妖塔被我和鬼斩给弄坏了吗,刚好五殿的判官以前做过木匠,人手不够,帮忙去修锁妖塔了,这段时间慕容信帮他代班,所以这生死簿就暂时归他掌管。就说你们地府还真是人尽其用啊,关键时刻一个顶俩,判官都能拉去当木工,佩服佩服啊……莫非你们也有财政危机的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阎密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李香兰却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死之前曾经在照妖镜中看到过自己和承夜的样子,照妖镜中同为僵尸的我和他,一个完好无损另一个面目全非,他的身体早已死亡并开始腐化,虽然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副骷髅。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慕容信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将生死簿借给我看,我才参透了其中的奥妙。”
“私自将生死簿给冥府机要部门以外的人看可是要被革职查办的!”阎密哼笑道,“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找他们麻烦吗?”
“有什么麻烦能比阎密大人的麻烦更大呢?”李香兰接话道,“先是私改生死簿,因为不能再改又想延期,所以将死人的魂魄强留在人间,再来就是利用悠然与锁妖塔里的囚犯勾结,协助他们越狱!鬼斩,把你那天在锁妖塔里看到的说来听听。”
“呐,”鬼斩走过来,围着阎密转了一圈,故作神秘地说,“锁妖塔犯人暴动那天啊,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姐姐跟着狱卒进了锁妖塔,等狱卒走了之后,她将什么东西扔进了层间的传送环里,没过多久传送环就出了问题,接下来就是狱卒被杀害,杀掉狱卒的也是那个姐姐——哦,那个姐姐身上的黑色裙子和你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呢!”
阎密一时缄默无语,李香兰接过鬼斩的话头,道:“当我得知悠然和承夜被地狱血河里的冤魂拉进血河永世不得超生,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来到地府的时候没有被索命的厉鬼带走呢?后来我想起来一件事,慕容信在我跨越地狱血河的时候曾经说过,地府里有一种人有这个权力可以让来到阴间的人不接受地狱血河的考验直接提审,也就是掌管着悠然魂魄的您啦!悠然和承夜之所以在下阴间的时候能安然无恙地来到酆都城中,那是因为你需要悠然做你下一步计划的炮灰。当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告诉她,只要她按你的指示去办,她和承夜就可以在囚犯越狱地府大乱之时趁乱逃出去;而他们之所以第二次过不去地狱血河那也是在您意料之中的,计划已经顺利实施完毕,只要借用血河中的怨鬼,甚至不用你亲自出面就能除掉后患。不过,我想现在这种结果并不是你想要的,作为十殿阎罗,你一直想成为首殿阎罗,如果让董清风逃离锁妖塔在人间为祸,那么少说有三个阎罗要倒霉,首殿阎罗的失职,让重罪恶鬼逃离阴间,五殿阎罗部下将钥匙交给我,间接会牵连到包大人,还有直接负责管理锁妖塔的三殿阎王更是脱不了关系。我记得悠然说过放董清风出去是与某人有约定,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我不清楚,但是你可没打算真的放了他,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让我去释放他,不过现在的结果是你始料未及的。你是想让我和他整个两败俱伤,然后我被他干掉,而你在他虚弱逃亡之时将他杀掉立一大功吧?不过,可惜赢的人是我,而且就算我输了,董清风也绝不会逃到你那里去,一个身边只有僵尸没有朋友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
“你有证据吗?”阎密攥紧双手,身子微微地颤抖道。
“没有!”李香兰人畜无伤地微笑着。
“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本王!”阎密又是一副胜利的姿态,高傲不已地说,“就算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消失了又怎样,你还不是阎罗王的对手!”
“啊,我可不能死啊!”李香兰假装害怕道,“我让慕容信和萧子羽在外面等我,如果他们见不到我出去,可就要把我留下的密函交给包大人了,对于包大人的办案能力你是知道的,我怕就算你做得天衣无缝,他也能给你查得个水落石出。所以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想起包青天,就连阎王爷也会害怕,阎密不禁哆嗦了一下,前思后想了一番,最后妥协道:“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李香兰从怀里掏出一本黑皮书册,阎密一看便知道那是生死簿,所有阎罗人手一册,他将生死簿打开,指着上面一个人名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啦?”
阎密接过生死簿,怀疑地盯着李香兰,问道:“你确定没有别人知道?”
李香兰拍着胸脯说:“我保证出门就把密函要回来!”
阎密咬咬牙,掏出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写下什么。李香兰在一旁看着,哼哼唧唧地一脸不满意的样子,阎密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再改,可是李香兰还是只顾摇头,阎密在脑子里已经将他大卸一百八十块了,但手上还是又添又改。
就这样反复三四次,李香兰接过生死簿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凑到她耳边说:“其实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函,萧子羽和慕容信也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了,鬼斩更没有在锁妖塔里看到悠然。”
“你……你竟然敢骗我!”阎密气得满脸通红,恨得牙根痒痒。
说时迟那时快,李香兰拉着鬼斩夺门而逃,闪身躲在门外,就看从门口砸出来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一只花绣云履来,最后连阎王爷身边的俊男美女都给丢出来,这才算清净。阎密身边已经丢无可丢,一屁股坐在床上,独个儿怄气,她自从当上阎罗王,不,确切地说,是她自从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火还未消,只见李香兰又从门后露出头来,笑盈盈地说:“关于那个人的生老病死,我会随时关注,如果有什么差池,我会再来找你的,拜拜!”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阎密崩溃地怒吼道。
“后会有期——”李香兰手里挥动着阎密丢过来的云履,一路小跑地迅速逃离了,越过奈何桥,直奔阳间去。
现世,阳间。
楚云飞与叶飞霜大婚的日子到了,那身红色的嫁衣是漠恨送来的,仿佛是霞光为线,彩云为绸,令人惊叹不已。叶飞霜穿戴着仿佛换了个人,那般的清纯娇羞,仿佛染尽了一世的绚丽繁华,只看得与她征战多年的将士们瞠目结舌。只是她的脸上始终没有即将嫁于心爱之人的那份喜悦之情,旁人只当是她舍不得爹娘,却不知道是什么红了新娘的双眼。
那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龙凤明烛摇曳堂中,高朋满座为新人贺喜,但是新婚的两个人都完全不在状态,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哭丧着脸,更离谱的是,他们还偏偏将一口棺材放在了亲友席最惹眼的地方,棺材里躺着一个道士,生得倒是清俊,但怎么看都是个死人。明明是喜堂,这下却像了灵堂,明明是喜事,却办得像个丧事,只知道是两位新人执意如此,大家都好奇为什么老将军却不反对,连女婿的家人也听之任之,甚至和两个新人一样无语凝噎。众人都煞费猜疑,他们并不知道,若是没有这个死人,今天这里恐怕真的是灵堂了,棺材中的人也会和棺材外的人换个方寸之地。
人家结婚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他们结婚是跪拜死人,哭了又哭。特别是三拜结束要送入洞房的时候,叶飞霜干脆就伏在棺材边上大哭起来,楚云飞也不劝她,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扶着她的肩膀。
看得厅堂里满满的宾客满头大汗,该笑笑不出来,想跟着哭又不敢哭。正在大家等也不是走也不是,浑身难受的时候,棺材里的人突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那道士挠挠头,笑道:“呦,大家都在呢,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诈尸啦!”在场的人,除了楚云飞他们几个少数知情者之外,所有人都吓得哭天喊地,胆子大一些夺门而逃,胆子小一些的干脆昏死过去。
叶飞霜愣在那里,她用手摸了摸李香兰的脸,李香兰将手按住她的手,微笑道:“我回来了。”
叶飞霜哇的一声哭着扑进李香兰怀里,李香兰安慰地抚着她的头发,用还闲着的另一只手朝楚云飞招招手,然后拍拍自己另一边肩膀,意思是说,你可以到这边来哭。
楚云飞又气又笑,道:“你少无聊了!”
“别哭了,都成花脸猫了。”李香兰帮叶飞霜擦去泪水道,“对了,宝库里那把被你们说成神物的破刀能送给我吗?”
当晚,楚云飞与叶飞霜睡下之后,李香兰抱着叶飞霜送给他的铁刀悄然离开了将军府,他没有和他们告别,因为如果告诉他们,恐怕就走不了了。当走到他们就算想追也追不到的地方后,李香兰将铁刀从包裹中取出,在接触到他的手的一瞬间,铁刀锈迹褪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随即幻化成一个少年。
李香兰与那少年踏月而行,他止步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心中默念道:你们会喜欢我送的彩礼,多给了楚云飞六十年的阳寿。慕容信和萧子羽为报救命之恩泄露天机,原本楚云飞将在婚后不久死于战乱,而现在他要比叶丫头还要多活两年,你们以后会儿孙满堂,无疾而终。
李香兰就这样离开,再没有出现在楚云飞他们面前,这一世他们的缘分尽了。那个僵尸道长,带走了他们的思念,留下了自己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