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鼠的雕刻时光
梅小雅被我的话激得有些愣怔,眼里有湿湿的东西在打转,“你混蛋,这本小说是我写的。我不算哪根葱,就想自取其辱来着!”说着,兔子一样跑开,隐入夜色里,剩下目瞪口呆恨不得找地儿把自己给埋了的我。不过,那丫怎么就要把标题加上许俊二字呢?害我误会,害我心底儿发酸……
不过,还是得道歉吧。
到了梅小雅家,她妈说她刚出去买笔了,一会儿就回来。我有些忐忑地走进梅小雅的房间。和以往一样,这里很整洁,空气里漂浮着女孩子房间特有的清香。
我见到桌面上的那本小说稿,被梅小雅娟秀的字填得满满的,我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犹疑着走过去……
半分钟后,我走出了梅小雅家的大门。
那两只小老鼠又遭殃了,它们得听我唐僧式的絮叨了:说说,说说,不就是样子长得比我帅些,学习比我好些,家庭环境比我差些么,有什么好臭P的啊,你们说对吧?点头?点头就是同意了哈,不准不同意!
那两只小老鼠用四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和我对视,有些无辜,有些困惑。和我一样。不同的是,小老鼠不会流泪,而我的眼睛却有些潮。
从此以后的周末,我不再去“诺语轩”,我只是晚上独自一人到那里找很多的资料,然后拿回家一本一本地啃,啃了多少,不论好坏,全都咽下去。
秋风起的时候,梅小雅来找我,她从书堆外面满脸困惑地看着我,“冬天还没来呢,诺维你怎么就冬起眠来了。”
我一脸疲惫地看着她,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呵呵,梅小雅你来啦。最近忙什么呢?也不来看看你的两只小老鼠?”
梅小雅笑了,脸像一朵娇羞的花,她说死诺维,我收到的许俊的信了,他向我表白了呢。
我手里敞开的书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笑着向她道喜,却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那封信还被撕破过,后来用透明胶带粘上了呢。只是,我没有告诉她。
老爸的电话终于如期而至,他在话筒那边朝我吼:“诺维你这小混球什么时候才给我收收心?听说你怂恿你老妈开了一家什么什么书吧,把钱倒水一样往里倒。你是不是……”
不等他说完,我平静地回答:“爸,我知道错了。我下个月就把书吧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要高三了。我也应该认真读书了,不再想什么破事了。”
话筒那边就静下来了。我听见老爸的呼吸由原先的粗沉变得轻缓起来,估计他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听话,于是随便叮嘱了几下就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我把所有玉米粒拿出来装在小瓷碟放进笼子里,看着它们静静地吃,我就笑了,“吃吧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寻思这也是你们俩最后一次丰盛的晚餐了,以后呀,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它们抬头看看我,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继续海吃,我就骂:“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就要分开了,你们还只记得海吃海喝啊!”
我一边诅咒着一边看着它们。等它们吃饱喝足,沉沉睡去,我把笼子提起来,下了楼。
许俊看见我手里的笼子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我把笼子往他的脚下一放,说:“这两个小家伙本来就是你的。它们也该回家了。”正要走开,听见许俊的声音,“诺维,它们跟着你一定比跟着我好。我想,我连米粒也供应不上呢。”
我的脚步停住了,回头把笼子重新提在手中,然后快步跑开了。
回到家,我把刚刚完成的小说稿装订好,放在抽屉的最底端,我知道,这本小说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读者了。梅小雅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小说里面都是许俊,而我的故事里,主人公永远只有我和梅小雅以及两只无忧无虑的小老鼠。
夕阳西下的时候,梅小雅终于到了。她穿着白色的及膝长裙,朝着像小白杨一样挺立着的许俊欢快地跑过去。
多么幸福的画面,像美好时光里的剪影。
而我,只是一个观赏者。我把自己藏在旁边的灌木林里,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话剧终于落下了完满的帷幕。
笼子里的那两只小老鼠醒来了,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灌木欢快地叫。我把笼子的门打开,它们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不决,吱吱喳喳地商量着什么,几秒钟后,试探着走出笼子,终于在草地上追逐着撒欢去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阴里。
我不知道它们以后会不会失散,会不会分开,但我知道,它们一定会记得当初的美好,记得它们一起雕刻过的时光,那些时光,永不退色。
想着,我站起身,朝着回家的方向。
我以为脚步会很轻盈,不想,终归是有些沉重了。
其实,梅小雅第一次与许俊在“诺语轩”里遇见就互相喜欢上了。当时的我还觉得很讽刺来着,因为“诺语轩”是我特意为梅小雅开的,她说过,她想她的摄影作品有一个供人欣赏的地方。我想她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举办摄影展,于是叫老妈投资开了“诺语轩”,为的是能摆放她的摄影作品。我以为只要把自己环绕在梅小雅那些单色的画面中间,就是我的幸福了。谁想到会这样呢?
然后,我见到了那个笼子,我知道是许俊准备送给梅小雅的礼物,因为是我告诉他说梅小雅最喜欢去那种希奇古怪的地方了,还喜欢小动物,他相信了。藏在笼子底端的那张小纸片被我收起来,撕成了碎片。我叫许俊上午在钟楼等,如果梅小雅不来,那就是她拒绝了。而我却和梅小雅约在了下午。
他们的开始,终于还是因了我的“阴谋”错过了8个小时。但终究还是在一起了。然而我却没有那么好运,我和梅小雅,只是错过一页纸的时间,就永远地错过了。是的,我把对梅小雅的表白写在给她看的那本画册里,那本画册的第48页,是四幅漫画,那幅漫画是讲两只小老鼠的,我在上面画了两个箭头,一个写着“诺维”,一个写着“梅小雅”。
她离知道我的心声,只差一页。
梅小雅,我终于还是没来得及告诉你,那本漫画里有被我篡改过的最最经典的对白: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拙拙地相恋、傻傻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