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鼠的雕刻时光

文/流连客

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拙拙地相恋,傻傻地在一起……

我弓着腰,像只觅食的猫一样沿着昏黑的楼梯往上走。

耳边,齿轮卡嗒转动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我看见从小窗口里偷跑进来的阳光,微尘在它的身体里起舞。

我嘿一声跃上地板,直起腰板朝楼下喊:“梅小雅我赢啦!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梅小雅娇俏可爱的样子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迷离。环顾四周后,她讪讪地说:“唉,果然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

我知道她说我不是人,只是我见她失望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没和她抬杠,语气也软软的,“拜托,这里又不是《夜半歌声》里的歌剧院,你还指望有个小帅哥出来主动献身啊?”说着,我欢快地跑到窗前,窗外的风景被窗口浓缩得很小,塔楼下的人群像群跳来跳去的蚁。

梅小雅忽然惊喜地叫:“你看啊诺维,这里有一对小白鼠。好可爱。”

我回过头,见到那只圆形的铁丝笼子,两只小白鼠在里面不停地跑,跑累了,就依偎着睡。“这里怎么会有人工养的小白鼠?”梅小雅兴致勃勃地看着小白鼠,问我。

我提起笼子,用手指把笼子转起来,那对刚歇下来的小白鼠又忙乱得不行。我说:“估计它们是受不了主人的虐待,私奔,跑这里来了。”正说着,脑袋就被梅小雅的手指砸了一记,“虐待动物的是你!瞧把小家伙累的。”完了又说,“诺维,我们把它们带回去养吧。”

于是,返回的时候我和梅小雅之间就多了两只小老鼠。它们不管我和梅小雅的抬杠争吵,静静地躺着,很幸福,很温暖的样子。

那对小老鼠最终到了我手里。临别时梅小雅依依不舍地用LOMO相机给它们合了影。我想象着照片出来时小白鼠变成两只小红鼠,直说嘴馋,因为“红鼠”听起来太像“红薯”。梅小雅瞪了我一眼,“没品位的家伙!而且,你是人还是猫啊,居然对老鼠流口水。”

我嘿嘿笑着没说话,梅小雅的神情又黯淡下去,似乎在说,小老鼠啊小老鼠,如果你是我的该有多好。我真想她把话说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甩掉这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可是梅小雅不说,我只好提着笼子回了家。

回到家,我把笼子放在阳台上,在笼子旁边挂上一只布偶猫,然后看着那两只小老鼠慌忙逃窜的样子玩味地笑。

接着,收到了梅小雅的短信:诺维,那座钟楼晚上开么?

我把布偶猫移开,看着小老鼠惊魂未定的样子,给梅小雅发短信:怎么可能呢?这么晚了,难道去找钟楼怪侠?

发完,我把手机关了,将自己扔到床上等待入眠。可是周公和我捉起了迷藏,我一合上眼就看见梅小雅失望的样子,终于还是把手机开了,见到她的短信:那,算了吧。估计这么晚也没人敢去。

我把手指放在手机键盘上,想了想,又移开。

晚风起了,吹散了玻璃窗上的星星。

文星路25号是一间书吧,名字叫“诺语轩”。书吧的墙上挂了很多照片,照片都是用LOMO相机照的,颜色单一,带着难以言说的质感。那都是梅小雅的杰作。

我悠然自得地把双腿放上柜台,视线在墙壁上逡巡一周,兀自傻笑。

梅小雅的脸出现在我脚丫的后面,她皱着眉使劲捏我的脚,“拜托,就算你是这里的少东,也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形象吧!”

我揉着自己灼痛的脚背,脱口而出:“梅小雅你是不是想谋杀亲……”

最后一个字我没能吐出来,因为我看见梅小雅的视线在四处张望。她的视线让我的心一圈一圈地抽紧。

“那个,今天就只你一个人?”梅小雅坐到靠窗的一张沙发上,终于试探着开了口。我把脚从柜台上缩回来,跻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梅小雅,有一本新的漫画书到了,很好看。你要不要看?”

梅小雅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就把一本装帧精致的书送到她面前。她一页一页地翻着,视线却明显找不到焦点。在看到47页的时候,假装不在意地问:“来这里兼职的许俊呢?他没来帮忙?估计学习很忙吧。”

我的手颤了一下,窝在手心的可乐圈成一环一环的波纹。我讥诮地笑,“当然啦,人家可是一中的才子,准备考重点大学呢,哪像我们像两只悠闲的小老鼠。”

梅小雅的唇角动了一下,有微弱的鼻息喷到我脸上,随即,她把书合上了,说:“诺维,要不我们一起到长杉路走走吧。”

我没有点头,却径直站起来,朝那些坐着看书的小男生小女生吼:“打烊啦打烊啦,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本少爷下班啦。”

之后的好几天,梅小雅都没来找我。我想,我有那么一点想她了。

只好没事就找两只小老鼠撒气。

那天,看见它们把我专门从长杉路买回来的玉米粒边吃边吐,我就指着它们的脑袋骂:“奢侈的混账东西,想当年带你们回来还面黄肌瘦的把沙子当玉米啃,现在生活好了就把玉米当沙子啃!赶明儿把你们送回长杉路被那些无知小P孩买回家虐待去。”是的,长杉路是一条宠物街,那里有很多它们的同行,猫啊狗啊小刺猬啊什么的,专给人买回去蹂躏的。

第二天,我提着小笼子无奈地站在梅小雅面前,“梅小雅你这下要陪我去一趟宠物店。”

梅小雅的眼里闪出焦灼的光来,那架势就像某某英雄人物阵亡似的,“哎哟可怜的小家伙,被诺维折腾病了吧?”

我的额头不得不垂下N条黑线,“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折腾啊?而且你看清楚一点,是那只小的病了,另一只没病。它在旁边看着它呢。”

梅小雅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呀。估计病的是男的,照顾它的是女的。女的多温柔多体贴啊。”

我切一声,“别在这卖弄矫情,快送医院,否则估计它们只能殉情了。”说着,把笼子在车头一挂。等梅小雅跳上尾座,我就使劲地蹬起来,小笼子在车头前一摇一摇,那只没病的小老鼠在笼子里被摔远了,又忙不迭地跑到那只生病的老鼠旁边,吱吱地叫着,像在慰问着什么。

我不管,我只把单车当飞机骑,梅小雅终于一边尖叫着一边紧紧地圈住我的腰。

小老鼠很快就好了,听医生说是吃了不消化的东西,拉肚子了。

梅小雅听了拿眼睛瞪我,“一定是你把自己吃过的东西喂它们了,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病毒,靠近1米内就能传染。”我冤得作势要撞墙,见梅小雅没有拉住我,就放弃了。

那个周日,梅小雅终于见到了许俊,那个有着温暖笑容、温文儒雅的家伙。

梅小雅的视线不时投向那个坚瘦的背影,眼神是在看我时没有的。虽然我很不想承认,我对自己说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回头看她看我的眼神。

我把鸡毛掸子往柜台上一扔,朝许俊招手,“那个许俊,货仓有一批新到的书,你进去把它们收拾一下吧,准备上架。”许俊哦了一声,回过头来,视线和梅小雅交接时有温情在空气里一点一点地滋生。

我的心里就像有很多的蚂蚁在爬,在啃,那种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可是,我竟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在这里看着。”说着,我走进了仓库。仓库里有很多书,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堆一堆地码着,像很多黑色的建筑。我在里面呆立了几秒,然后脚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倚着门,我看到梅小雅犹疑着向许俊走去,两人的脸都有些红。

我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宠物,看着主人越来越远,却只能躲在角落里用舌头一点一点地舔食自己的忧伤。

梅小雅在一天傍晚把一叠书稿交给我,“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书商,看有没有出版社愿意出这本书?”

我一看,封面上的“许俊”二字灼了我的眼。我把书一扔,“什么东西啊,高中生就想出书,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根葱,拜托想自取其辱也先照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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