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维塔斯对苏慧伦一见钟情
文/龟心似贱
1
但凡艺术学校，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路小尹也不打算在此一鸣惊人。报到那天，只拎了一只蓝格子旅行包，短发爽快的有些单薄，像一枚不起眼的树叶，飘进了教室。
班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风云人物，有从小跳芭蕾走路轻盈可人的；有练吉他成瘾头发总是遮住眼睛在走廊里放纵的；也有什么都不会但是一张脸长期保持娇艳扬言以后要当明星的……路小尹夹杂其中，活脱脱就是给这些个性人物当作个性对比的——我的意思是，她看上去十足的没个性。
小尹沉默，对很多事不发表意见，但是也对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没兴趣。某某喜欢谈恋爱劈腿，某某每周两次去美容院做皮肤保养，某某双眼皮很夸张似乎有虚假的痕迹……这些她总是在听到开头的时候就塞上耳机，或者干脆走到窗边晒太阳。从教室里向外看，天是淡淡的蓝，有几丝并不纯洁的稀薄云彩，闭上眼睛，能听见微风四处蔓延的声音。
可有些事也并不是拒绝了就能阻止它的传播，比如苏高。
声乐班百年不遇的天才苏高，性感的男中音在入学考试时就被看好，听说已经有唱片公司前来洽谈签约，准备全方位打造一名美声巨星，包装手法模仿海豚音王子维塔斯，目前为雪藏训练阶段。
传言的魅力就在于，有一大堆的好奇跟猜测还有一点点探究的神秘，自从进入了这个学校，有关苏高的一切都被宣传得沸沸扬扬。路小尹的耳朵里开始有了一个名字的记忆。
苏高。苏高。
嗯。苏高。
一个跟她毫不相关的名字。
2
在超市里看到手剥小银杏的时候，路小尹愣了一下。身为北方孩子，她以前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银杏，偶尔听过也是在某散文小说里，想像中的银杏跟那种普通的小黄杏差不多大，可以像水果一样食用的植物果实。可是，在这个小超市精致充沛的售货架上，它被放在坚果区，形状像一个一个的小核桃，刺激着路小尹的好奇。
那好奇还在持续当中，路小尹感觉身边多了一道阴影，很迅速地拿走了她面前那袋小银杏，又很迅速地把阳光还给了她，动作干净利落地不留一点余地。
路小尹的视线很灵巧地追随那个身影一直到门口的收款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没什么新意地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尘不染，微微能看到下颚少许轮廓，再往上都被鸭舌帽保护得恰好。他手里抖着一张崭新的百元纸币，超市店员动作缓慢地把收银台上的一堆泡面跟碳酸饮料装在一个很大很丑的袋子里面，再缓慢地把算好的价钱报给他，一场刻意的挽留并没有换来他半句搭讪。
其实，路小尹之所以在他拿走那包小银杏以后顺方向追随，大概是跟他名字的高出镜率有关。超市里还有两个闲逛的女孩子，她们在路小尹旁边兴奋地嚷着：“苏高，是苏高。”
他就是苏高？！
传说中的高级别人物，路小尹暗暗对自己说刚刚见到的可能是一个未来之星，然后情不自禁嘴角扯笑，为这个并不好笑的想法。
柜台上还有很多包装精美的小银杏，它们并不寂寞地等在那里，路小尹很快就回到了被苏高打断前的好奇状态，轻巧地拿起一包。
它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路小尹很想知道。
他到底有多神秘？这个并不重要。
3
一直就是这样的女生。
从容，简单，不被左右。
在外人看来，就是这样的。路小尹自己看来，也是那样的没错。
班上的女生渐渐开始议论。她们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喜欢看名著学外语的女孩要夹杂在艺术班浪费时光，她们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但看上去总是快乐，没有一丝孤单的痕迹。
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孤单？也曾恶俗，约网友在肯德基见面，却在橱窗外的最后一步心生悔恨，急忙掉头离去。
那一瞬，想到一件事，影响她很久的。
是中学的留言册，满眼看去一片稚嫩，有一句话格外出奇：“你是个很苏慧伦的女生。”
是一个男生的评价。在现在看来可能跟小资矫情都沾了边，可是在那时，却让路小尹不知所措了很久。
你是个很苏慧伦的女生。
苏慧伦是个什么样的女生？抱歉，当路小尹找到有关这个女子的资料的时候才发现用女生称呼此人似乎有些不妥，她的年纪足以当她阿姨。可是，再念几遍，明白了原因。用女生称呼苏慧伦再贴切不过，她就是一个女生，到什么时候都不需要任何修饰的女生。
简单。自然。清爽。温和。
像是一句莫大的赞美，在那时一直生活的抽抽巴巴的路小尹突然挺起腰杆扬眉吐气起来，她对自己说，我是个很苏慧伦的女生。
从此，真的像改头换面一样，浑身上下通透阳光，盈盈朝气。
4
可是，那朝气，仅仅抽去了一点点普通女生附和在皮肤上面的平凡与胆怯，并不能真正地让她勇敢，也无法使她骄傲。
也算不上骄傲。只是，无法理直气壮而已。
那个赞美她很苏慧伦的男生，在路小尹的心里，一直很理智地划清界限。他的一举一动，总是那么的服帖妥当，绅士得好像从外国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他的家世跟背景统统成为女生们百谈不厌的话题。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面带微笑。路小尹也感觉得到他路过自己身边时眼神里闪烁的异样，可是，她不想被这异样打倒。
一个优秀男生对一个不怎么关注他的女生，更多的是好奇。而且，她并不打算参与进他身边豪迈的斗争当中，她只想安心地做她自由自在的苏慧伦。也谢谢他，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苏慧伦。
于是，在那本毕业留言册之前，收到他的三张纸条，也跟着理智起来。
第一张是，你的新发卡很好看。
第二张是，周末我们去放风筝吧。
第三张是，我会记得你的。
收到第一张的时候，路小尹的脸红了，但是那枚发卡再没戴过；第二张，她第一次了解什么是不规则心跳，但是以沉默的方式拒绝了邀请的好意；第三张，她有些伤感，因为她第二天就毕业了。
或者，苏慧伦跟胆怯都不是全部理由。可是，已经晚了，他们毕业了，各走各的路。
5
艺术班的闲散是出了名的，特别是他们这种统称为“艺术班”的班级。相对来说，大部分专业课都是选学的，喜欢表演的可能从小练钢琴，喜欢钢琴的又可能跳民族舞长大。这部分人都是自认在某一领域很有天分等待发掘的，所以每个人都自信满满可是又毫无方向感，在自负与茫然间练习伤感，漂浮得很。
但又很缤纷，专业班在集体排练的时候经常会到艺术班来借人。比如，这次影视表演班因为排练大型歌剧需要众多群众演员所以来调兵遣将，大部分人都会把这个当作难得的出头机会踊跃参加。路小尹坐在前排，重温一直喜欢的名著《小妇人》，那个来借人的组织者看到了，随口说我们排的就是这个剧本，一下子勾起了路小尹的强烈兴趣。不过不是当群众演员，是混进去当观众。
在去礼堂的路上，有人透露说这次排练意义重大，神秘新星苏高会当作全能发展一起参加，他的角色举足轻重，是真诚而执著的男一号劳里。
路小尹的耳朵里塞着《越狱》的音频MP3，是在某个学习网站上下载来学习英文的。对她来说，八卦远没有斯科菲尔德磁性而伤感的声音更有魅力。
虽然，她并不能精准地听懂两只耳机里轮番交替地带有俚语的英文对话。
6
排练舞台上，路小尹第一次看清了苏高的模样，他穿着古时欧洲贵族的装束，威风凛凛，惹得一片尖叫，却让路小尹深深失望。她一直认为，劳里应该是那种被宠坏的，经不起伤害的柔弱孩子，跟乔在一起应该是既活泼又孩子气的，而不是像苏高这样，帅气地遮盖了比帅气更动人的本性。
因为这失望，让她有些低落，以至于在见到扮演乔的女孩以后，更加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