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
文/光影涂鸦
我犹还记得你的容颜。在冰天雷地里。温暖而来,笑意清浅。你问“长乐。是否未央?”
(一)
密集如织的雪穿越厚重阴冷的云层悠然而坠,飘飘洒洒,翩跹若蝶。风席卷,雪漫天。不时。整个世界只余这皑皑的白色。从北方呼啸而来的疾风,吹过万里。携着刻骨透心的寒冷。
就在这雪越落越大的茫茫荒原上,自远处,渐渐出现一个依稀的人影。她步履踉跄,面色苍白。映着这雪更显虚弱无力。她如墨的发,她纤细的眉,她灵动的眼。皆被这铺天盖地的雪给一层一层无情地掩埋了。然,无助,彷徨,却是一脸的笃定与倔强。
视线越来越模糊,气力渐渐从体内悄然流失,已是步履维艰。可是。她还是一步一步,朝着西北的方向蹒跚而进。身体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不能倒下,不能睡去,因为,还要去见他。只要能见他一眼,一切就都无所谓了。这一个月的艰苦曲折她可以微笑带过,即便死。亦无憾了。只要。只要穿越这里就可以再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等不及他的凯旋而归。病,已沉疴如骨。她要去亲自对他说,请原谅她的任性。那些举动,都只因为她是那样地喜欢他。任性不是她的错。她亦有自己的骄傲。
如今。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放弃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只希望听得他一句原谅。呵,多么不矜持的行径。她却一路走来。
然而。体力透支的她,最终还是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厚软的雪地上。呼吸渐渐冻结,思维。慢慢静止。没了声音,没了颜色。一切,皆在悄然逝去。
难道,真要死在这了吗?那句对不起。又该怎么办?
雪还在绵密地下。视线终究是一片全然的空茫。积雪越来越厚,那个女子被一层一层掩埋。终于不见了身影。
忽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被掩埋的地方。这个身影同样纤细,柳弱扶风,却周身散发着隐隐凛然的气息。那些飘洒落下的雪,在她的头顶都忽然转了向,沿着一个柔软顺滑的弧度向两侧落下。这么大的风雷。她却片羽未沾。一道无形屏蔽。隔断所有。
距离逐渐拉近,终于看清她的面容。满头银丝细滑低垂。即便在这雪色中亦耀眼夺目。眼角眉梢妩媚丝丝流动,一不小心便可勾魂夺魄。那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细腻的皮,瓷白的肤,玲珑的身段。本是烟视媚行的女子,一股天然的高贵却生生将一切神化。
她蹲下身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雪一点点覆盖。却无动于衷。她的嘴角勾勒出一缕顽皮的弧度。
她从她已开始冰冷的身体上抽出一块玉佩。精雕细琢的做工,晶莹剔透的玉身,龙凤呈祥的图案。无一不彰显着富贵荣华。有暖暖的细流,自手心泅开。
在玉身上下两端。刻着两个笔触遒劲的宇:长乐。
(二)
自那场漫天卷地的大雷之后,气候已渐渐转暖。面对这草长莺飞的塞外,聂风涯的心却一日惨淡过一日。几日前与夏国的战役,惨败,令他又折损了兵将数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又开始惶惶动摇。
一声叹息,几不可闻。当年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开始渐渐冷却成荒凉的灰色。
被派遣来戍守边疆要塞时。方满十六岁。那时父亲聂志已辞官在家养老。他本应长至十八岁成家后才接任父亲的要职前往塞外戍边,却忽地提前被推上这位置,火速离京。
他其实是知晓原因的,却依然惊诧不已。她可真会记恨,竟把他支使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苦笑。长乐公主,这还真是她一贯任性而为的作风。可是,一想到她心里还是不可遏止地柔软沦陷。他想等两年边关稳定了,便回京向皇上求亲让长乐下嫁于他。这一刻。他梦寐已久。
记得那时他才十二岁。因父亲打了胜仗凯旋归来,龙颜大悦,不仅赏金千两,封田万顷。更是大设宴席为大将军接风洗尘。那么多兄弟姐妹,父亲独独偏爱于他。于是携了他进宫赴宴。他就是在这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里遇见了长乐。当今最得宠的公主。
官员间的寒暄吹捧,客套自谦让聂风涯很不自在。看着那些曲意逢迎的脸,只觉虚伪无聊。尽管爹已教诲数次,他却依然倔强地不愿去学这些所谓的人情世故。聂志也只能叹口气,作罢。
聂风涯悄然离席,跑到外面长呼了一口气。那衣香鬓影,真真让自己不自在。皓月当空,清冷如水的光辉洒落一地,铺上薄薄的一层亮银色。花木掩映间。便成细碎。星子碎钻般散落在广衰的墨色苍穹里。熠熠生辉。
他着实不想再回去听那些阿谀奉承,谄媚虚辞。于是索性沿着曲折迂回的廊漫无目的地走。越走越深,到最后竟迷失了来时的路。这皇宫布局错落,若非日日生活在这里。决计是要混乱的。 聂风涯倒不慌忙。这宴会,一时结束不了。
行至一处,却忽然听见吵闹的声音。他走进去,看见一棵合抱成十的参天大树。这树不知已历几度春秋。在大树下面,是一群急得团团转的宫女太监。他们的恳求声,颤抖不已。
“公主。小心啊。”
“公主。您先下来吧,让奴才来帮您拿。”聂风涯顺着他们不安的声音望上去。树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缓缓地向上爬。在更高处,是一只已然断了线的风筝。那个小女孩全然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地向上爬。看着她笨拙的样子。便是没爬过树的。
只见那身影忽然晃动,一个不稳。便直直跌坠下来。树下,一片惊呼。
聂风涯足尖一点。身形一掠,便轻灵地朝着那个枯叶般坠落的身影飞了过去。弹指一瞬,他的手已稳稳搂住她的腰向上空飞去。拿到风筝后又顺势落下,稳稳着地。微风过处,暗香慢涌,洁净粉白的樱花簸簌而落,坠落了两人一头一身。那樱花飘洒纷纷的场面,受惊的女孩、翩翩的少年,绝美成一幅如诗的画面。周围人,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小女孩发话,周围的人才如梦初醒,急急上前看她是否有恙。
“喂。你。竟敢轻薄本宫。现又不跪,该当何罪?”人不大,居高临下地训斥起人来却有板有眼。下人们知道这长乐公主的脾气,立时吓得寒蝉若噤。有人从旁小声劝聂风涯赔礼认错。聂风涯却是一哂。
“若非我轻薄,方才公主您怕是连命都得丢了吧?再者,我不是奴才,见你只需行礼无须下跪。所以我,何罪之有。”聂风涯微微躯身,作一个小揖。
“你。你竟敢如此放肆!本宫定要治你的罪!”一张粉嫩的脸顿时红透。
“公主,您还是先将您这风筝拿回去好好修理吧。否则可是要坏了。”聂风涯面对盛怒的小公主。依旧不徐不疾。但嘴角浮现捉弄的微笑。
这句话把她吓得不轻。连忙拿着风筝往回走,一脸紧张。一大群宫女太监跟着。前呼后拥。看她忽然闪现的焦急。倒是弄得聂风涯一愣。旋即也只摇摇头离去了。
樱花雨还在密集地下着。那些花瓣随风飘摇。坠落成一道旖旎的风景。年少的邂逅,便成日后长久的牵绊与思念。
日后聂风涯常常进宫同长乐公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