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病毒
曜哲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了，“病毒……那大概是你的专长吧。”
“最凶险的病菌病毒，它的生存方式和最无辜的微生物是一样的。世界上的生物种类繁多，我们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全部知晓。但是他们的生存法则却可以把复杂的现象归结为简单的内核。”凌冉调皮地笑笑，“这是一个人当年板着脸教训我的。我们共勉吧，侦探先生。”
第五章
“传染病啊……那就先从这个开始吧……”曜哲皱着眉头，在自家电脑上输入了“脓毒血症”几个字，然后看着一大堆医学术语发呆。
房门外，曜哲老爸的大嗓子简直要把玻璃震碎。
“什么？一个有大面积皮外伤，一个有脑后撞击痕迹，那你愣着干什么，查出结果了没……至多昏迷不致命你原本就不告诉我？！对破案有没有用我说了算！你小子该不是吓怕了，开始根本就没好好查是不是……”
曜哲苦笑，原来获得情报如此简单，只要有一双还算正常的耳朵就行了。
（9月25日）
凌晨三点。
曜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得不怀疑傍晚灌下去的雀巢咖啡的效力。从零点开始，他的脑袋就如同进了铅，简直要困死。在过去的几小时里，他的脑袋一直在脓毒血症和乌龟身上转悠。从乌龟到鱼再到鱼鳞病，差点连白癜风也要查一查了。无论如何也要去睡觉了，他告诉自己，然后开始关掉一直浏览的无数窗口。
一则治愈灰指甲的广告反反复复弹出来，估计是电脑中木马了。“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不知怎地，他想起了这句广告词，然后，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死后三至四个小时，指甲上长出类似黑毛的东西……这是凌冉的原话。
他重新打开网页开始搜索，顺便在QQ上给凌冉发了条信息：拜托你用人类语言把脓毒血症给我解释一下。
早上醒来时已是九点，曜哲急忙打开电脑，凌冉的信息已经发过来了：病原体由血流扩散，到达某一或几个组织器官内繁殖，使之损害，形成迁徙性化脓性病灶。
不出所料。他马上给凌冉发了条QQ信息：我有思路了，两小时后祈灵园见。
高潮即将上演，他兴奋地想。
10：39。
曜哲下了公交车，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却发现凌冉已经站在门口。下一秒钟，凌冉已经跑到他面前。
“我们在进去求证前先确认一下，”她一脸庄重，“你想说的最终答案是不是……真菌感染？”
曜哲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凌冉松了口气，“我们的想法一致。”
第六章
在通向墓园湖中的路上，曜哲感觉一切都怪怪的，本来以为可以大显身手的他，此刻正听着凌冉的推论，而她的神色似乎有说不出的慌张。
“在你问我脓毒血症时，我加深了这种怀疑。”凌冉打定主意不看曜哲一眼，“脓毒血症，说白了直接引起死因的就是全身中毒。所有的人都是被某种渗入体内的毒素给毒死的。”
“而渗入体内的途径，”曜哲扬了扬手，很高兴凌冉停了下来，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就是指甲。真菌是一种传播力量显然不强的生物，只有通过病甲与健康甲的直接接触才办得到。”
“α-角蛋白的直接接触。人的指（趾）甲、毛、发，还有动物的蹄、角，这些都属于α-角蛋白。”凌冉补充道，“当然还有龟壳。”
曜哲笑笑，“没错，龟壳是关键。从接触病源到发作的时间，取决于指甲和龟壳的厚度。指甲薄，根据孩子的个例推算，大约是七八个小时；龟壳厚，而且角蛋白的结构比指甲坚固致密得多，时间也长，所以在感染后十几天还活着。病人接触真菌后，并不会感觉有过分异常，因为指甲不与神经系统连接，疼痛感觉不到。这些真菌在释放出孢子繁殖之前，颜色是近于透明的，所以病人的指甲最多看起来有点变灰变厚。”
“而一旦真菌腐蚀掉指甲，它所含的毒素就会进入体内，随血液流往全身，由于是剧毒物质，可以让人通体变黑，在半小时内死亡。病人死亡后，真菌释放出孢子，此时真菌由菌丝变成可以繁殖的子实体，子实体像黑色长毛状物质，从指甲上长出来，就是我们看到的黑爪子。”
“如此一来感染的前半部分就可以解释了。研究员还是乌龟先得病的确无从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通过指甲触碰龟壳，人和龟都得了病。而由于研究员与同事并没有指甲的直接接触，所以同事中没人得病。”
“等等！人与人之间在七八个小时内没有指甲触碰的概率是相当小的。”凌冉打断他。
“是手套，我记得生物老师讲过，转基因研究和组织培养要求在几乎无菌的环境中进行，所以研究员在工作时间一直戴着手套。”见凌冉没有反对，他继续讲下去，“如此一来，研究员和龟的案例就可以解释了。”
“研究员死后，知道叔叔家里还有一只乌龟的侄子放心不下，偷着跑来，并把那只乌龟带到了祈灵园。乌龟又把病传染给了孩子。不过，关于孩子为何没把病传染给那个小女孩我们只有猜测了——能熬过十几天不死的乌龟，它的龟壳肯定很厚，所以个头估计也不会小，小孩子要用双手拿的，即使放走了乌龟，手上的龟腥味还是很难闻；而且从西郊到祈灵园坐公车要两个多小时，来回就要四五个小时。剩下的两三个小时与别人指甲接触的机会就有限了。猜测而已。”
“之后的情况有点不妙啊，”凌冉冷笑道，“七八个小时……祈灵园的两个人似乎死得太快了。”
“哦，实际上他们是先被毒死的。”
见凌冉不解，曜哲连忙说道：“一个暴雨之夜，乌龟从湖里爬了上来。先前可能因为路滑摔倒的一个骑车人，全身大面积皮外伤，乌龟身上的毒素直接通过伤口进入了骑车人的体内，进入血液循环，骑车人全身麻痹，只能呆在原地。这时看墓人碰巧过来，见到情景吓呆了，向后仰倒昏了过去，他可能是身上有小面积伤口被毒死了，也可能是昏迷时指甲碰到了乌龟，总之，具体原因要看死亡时间而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七八个小时之后，当第二天有人发现他们倒在湖边时，他们已经死了。”
“哦……大面积皮外伤、脑撞击……你爸爸可太不保密了……”凌冉匪夷所思地摇摇头。
“我偷听来的。”曜哲笑笑。
“侦探先生，你的推理我接受，但我们犯不着到这里来。”凌冉有些心急地拦住就要走进警戒线的曜哲，“太危险了，你可能也会感染的。”
“如果知道了感染原理，就不危险。”曜哲拿出一个硬塑料袋，“那只乌龟必须抓到，它再跑到岸上就危险了。我问过了，这个湖里没有乌龟，还好那个孩子没把龟扔到放生池里去。剩下的蛤蟆没有α-角蛋白，不会传染，所以抓到乌龟一切就好办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警戒线，搜寻着乌龟的踪迹。“今天天气不错，乌龟会喜欢上岸晒太阳的。哦，”他用塑料袋小心拾起一只大乌龟的尸体，它如今全身都是黑色的长毛，看上去有点像大刺猬，“不过它可见不到大太阳了。”
“别动！！”离他两步远的凌冉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他低头一看，几乎晕过去——一只全身黑毛的死鱼张着大嘴，被他光脚穿着的凉鞋踩在地上。
第七章
（9月26日）
“死猪！！！七八个小时早过了，你少给我装死！”曜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只白色的枕头伴着凌冉的大叫冲着他的脸砸过来。
曜哲无力地冲凌冉笑笑。
“看来我命够硬。”他看了看凌冉，“不过却笨到忘了鱼鳞也是α-角蛋白，后来怎样？”
“没怎样，”凌冉有些后怕地说，“我叫来了救护车。你爸爸带着人把湖给彻底清了一下，还好鱼不会爬出人工湖，所以真菌不会再传播下去。我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他骂你是头糊涂猪，不过——他对医院的人说他为你骄傲。”
“我真的是猪。感谢你救了猪的命。”看见凌冉不明所以的眼神，曜哲眨了眨眼睛，“我还记得呢，我吓瘫之前，好像看见你往我脚上涂了什么东西。”
“哦，那个……”凌冉低下了眼睛，“是酮康唑，一种专门抗真菌的抗生素，我在来之前忽然想到你可能做傻事，所以就带了。果真我还是被好奇冲昏了头，没能及时阻止你。”
曜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许久，曜哲轻声问道：“你的消息来源，还是不能说，是么？”
“实际上，告诉你也无所谓。”凌冉抬起头，“我拜托了我哥哥。那个家伙在英国念书时曾经给我爸的电脑送了个木马，纯粹是好奇。他只是故伎重演，帮我把我爸电脑的系统密码偷了出来。我知道的一切都是从那里来的。”
“那么，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菲律宾的马尼拉，WHO西太平洋区域总部。他是个对我影响很大的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以要超过他为目标。疾病与医疗是我们共同的兴趣，所以，在我感觉这件事可能与它有关的时候，就千方百计想要弄个明白。我怂恿你参与这件事，害得你受了伤，真是对不起。”
“受了伤？”曜哲嚷起来，“可我没……”
凌冉用手指了指他的一只脚，他这才发现上面缠满了纱布。“是我建议医生把那只脚的趾甲拔掉的，为了以防万一……”她又露出了调皮的笑，“在新甲长出之前的这两三个月，你可要保重哦，会长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