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
“所以,越是你喜欢的人,你越要把他们制作成娃娃,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对吗?”
“是啊!有的,我把他们的身体去掉了,只有头、手和脚,然后粘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倒翁,哈哈,你说,有多可爱。”
“那,他们会因为你把他们制作成娃娃而流血了,不再和你说话了,甚至腐烂了,发出臭味,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你也觉得,他们有意思吗?”
“不会的!爸爸说,把他们冻起来,就可以了,或者干脆让他们变成白骨也不错,那是更好玩儿的娃娃,就是有点硬。”
和左稚幻说完话,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他喜欢上我,让他觉得无法离开我,这样,按照他的逻辑,他就会想把我也做成娃娃,我就可以惨烈地死在他手上了。
“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把人制作成娃娃,是不对的吗?”
“在我15岁的那一年,警察把我爸爸用枪打死了,他们还把我送到了少年安康学院。他们一定说,把人制作成娃娃是不对的,他们企图阻止我和爸爸那么干。可是,我和爸爸那么干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啊,爸爸一直那样告诉我的啊,我无法接受他们说的,就算他们把我关起来,我也无法接受他们强迫我不让我做娃娃是对的这种观点。”
[默默坐在尸体旁的男孩]
我和左稚幻住的地方还真是安全,一直没有安康学院的人找到我们。两年前,要不是左稚幻跑出小木屋给娃娃买衣服,他也不会在大街上被别人认出是寻人启事里寻找的精神病患者,然后被捉回到安康学院里去。
这天,左稚幻正在切割他刚刚弄死的一对情侣。那对来游玩的学生情侣,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一个兴趣如此奇特的少年。左稚幻非常喜欢其中的那个女孩子,所以,他杀了女孩子之后,还让我去买画画用的涂彩以及开Party时女孩子们才穿的晚礼服。至于那个男孩子,他说他不喜欢,因为男孩子不够漂亮。他把他点把火给烧了。
清晨,左稚幻还在睡觉,因为他连夜制作了娃娃之后,疲倦得很。我也刚刚睡醒,一抬眼,就看到了昨晚被左稚幻杀死的那个女孩的尸体旁边,坐着一个男孩。那男孩在画着什么东西。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女孩尸体旁边的时候,那个坐着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画。
画上面画的,依然是那个圣诞娃娃。不过这次,圣诞娃娃从山坡上滚落了下来。
[有点寂寞]
我有点寂寞,因为左稚幻变得有点奇怪。他有时候盯着我看,好像在审视我的内心。他可能还是不想太亲近我,或者也觉得我不够漂亮,所以,他不肯把我做成娃娃。但是,这些天,他也没找到什么‘猎物’,只能同样寂寞的摆弄那个已经干枯的大箱子里的白骨。
我打算跑出去逛逛。我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说我在日本旅游,一切安好,很快乐,请他们不要担心。他们对我一向是纵容的,因为他们心里也很清楚,我的时间很有限。他们可能也很痛心,这么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却是一个无法逃脱的精神错乱的人。
我在海洋公园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吹吹海风。躺在沙滩上,很舒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身边竟然躺了一个女生,就是那天,突然出现在我对面秋千上的女生。
“其实,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一直在想办法逃离死亡,而我却一直想办法接近死亡。我可能有点自暴自弃,可能也是太绝望了,所以,我失去了常人会有的感情、感受和感觉。我甚至不想辨别善恶,不想遵守道德。我只求有一点刺激的东西来唤醒我内心因为绝望太久而产生的麻木,哪怕,这种刺激的东西是死亡。”
我的内心因为身边的这个女生的言语而震动。她就像另一个我跑出了自己的身体,把最真实的灵魂拿了出来。她还是那个样子:长长的头发,苍白的脸孔。
那女生慢慢把身体转过来,把脸转到我的面前,用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我就失去了知觉。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对着海水,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发现我的脸上,多了一个血手印。
而沙滩上,写了一个名字:小善。
[圣诞娃娃]
“这个娃娃,是我最喜欢的娃娃。她还活着的时候,是个美丽的女生,名叫花洒。”左稚幻终于开始讲他的故事了。
“花洒?呵呵,很奇怪的名字。”
“我15岁那一年,被关进了少年安康学院。我第一天进去的时候,就遇到了花洒。她梳着像娃娃一样的荷叶头,那时的她才14岁,她额头上的刘海很厚,鼓鼓的,她有一双大而漂亮的眼睛。嘴上笑起来还有甜甜的酒窝。我真是好喜欢她。”
“花洒,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吗?除了她很漂亮,她很可爱之外。”我一边问,一边看着那具骨架,似乎无法把左稚幻嘴里描述出来的那个可爱女生和眼前的这具白骨联系起来。
“有!我告诉你,可你不能告诉别人!其实,花洒的额头上,还有一只眼睛!她从出生那天起,就比别人多一只眼睛。她的家人怕别人以为她是怪物,就用厚厚的刘海盖住了她额头的那只眼睛。”
听到左稚幻这么说,我才第一次仔细看了看那具骨架,果然!在她的头盖骨的额头部位,多了一个洞!我一开始只以为是左稚幻杀她时凿出来的呢。
莫非,那个叫花洒的女生,也有精神病或者心理异常吗?第三只眼睛!天啊,那简直是个怪物了。可是,她只是比别人多长了一只眼睛而已,也要被当成是精神病吗?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第三张图画]
那天左稚幻杀死的那个女生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个味道。就哄左稚幻把那个娃娃埋掉。他去埋尸体的时候,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木屋里。
我觉得小木屋的窗口那儿有双眼睛在偷偷地看我。我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但是在窗口的位置,我却捡到了一张画,又是一张画!
画上面,画了一个梳荷叶头的女生,在浓密的刘海后面,还可以隐约地看到另一只眼睛。第三只眼睛!
画的下面,是一行字:银翅献给花洒。
难道,那个男孩,就是银翅?
[改变了的左稚幻]
这些天,左稚幻偶尔会露出笑容。还用他的手摸摸我的头发。我想,他是越来越喜欢我了,也就距离他杀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你难道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吗?不去学校读书,不和别人交朋友,虽然帅到不行,却从来不和任何女生靠近。没有梦想,没有朋友,也没有爱情。”左稚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过去的生活?”我这是到日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恐惧。
“反正,我就是知道。我跟你说,我曾经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因为她长久被家人忽视,缺少照顾,而总是自言自语,后来严重到发展成了多重人格分裂,一个是因为天生就有自闭症而只用画画和人沟通。”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我似乎已经知道了左稚幻的答案。
“死了。我把他们都杀死了。两年前。”
“你是说,他们都已经死很久了?”我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意。
因为,我想到了小善和银翅。
“你害怕了吗?”
“我害怕的,不是他们的死,也不是你杀人不眨眼,而是,我觉得,你改变了。”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我觉得,左稚幻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和冰冷,而是,竟然有了一点温暖。
[背后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我听到了背后有人在笑,回过头去,却没有一个人。墙上却留下了一个血手印。那个笑声是小善的吗?可是小善,从来都不是这种风格的笑声啊!她是那么安静从容又富有智慧,似乎可以洞察到人内心的一切真实的想法,哪里像这个笑声那么清脆,甚至是那么幼稚和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