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花嫁
文/姜 华
写手创作谈
大概每个女生的少女时期都曾幻想拥有一种巫术或者超能力去绑定自己暗暗喜欢的那个男生吧,我也是,所以我把这种幻想写进我的故事。
01
安娜苏是我的姐姐,她是一个肥胖的女生,她的体重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心底最大的秘密往往都是关于那个数字的,我了解,所以并不想寻找机会去刺探她的隐痛。总之每次只要她往电视机前一站,我就别想看到那些跳动的画面,有时甚至是电视屏幕散射出的光亮。每当这个时候,我只好躺在沙发上装睡,然后姐姐就会用她柔软的臂膀抱着我走回卧室,轻轻把我摊放在我的小木床上,帮我盖上棉被,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所以,你知道,安娜苏有多爱我。她常常学着文艺青年的样子,泪眼婆娑地端详我的眉眼,亲吻我的额头,低声叫着,格鲁尔,格鲁尔。
格鲁尔是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拥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小时候看到的郑渊洁的童话,《皮皮鲁和鲁西西》,也会让我想到丹麦,想到美人鱼,想到很多很多有趣好玩的画面。我说,安娜苏,为什么我会叫格鲁尔?
姐姐就用指尖抹我的鼻子,晃晃脑袋说,呃,大概,大概因为你就是格鲁尔吧,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格鲁尔。所以,你要加油。
那么,你呢?我再问。
姐姐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我啊,我当然也是咯。
是的,我知道姐姐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安娜苏,她在市区繁华街道的小拐角开了一家名为“花嫁”的小店,店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从欧洲订做的艺术气息浓郁的家居装饰用品,花瓶啊,台灯啊,调料盒之类,姐姐就送过我一个暗红色的花瓶,晚上在熄了灯的房间里能看到花瓶里皮影戏一样的无声动画,扭亮台灯,又不见了。真的是异常神奇的事情,我也问过姐姐,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只花瓶价值昂贵,当然会有一些不一样。
此外,她还贩卖芯片,其实就是一种无形的软件,一些感情上遇到障碍的年轻女生过来花嫁,交付定金后,姐姐会把她们的愿望还有目标等资料输入芯片中,编上号码,植入目标脑电波中。一段时间后,就会有一些喜出望外的女生过来补足剩余费用,当然,价格不菲。
那些目标,多数都是男人,年轻的,年老的,英俊的,丑陋的,各色不等。
所以我暗地里叫姐姐的店为“女巫的店”。
花嫁的生意出奇的好,姐姐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很多订单,所以她才有钱买了现在的房子,所以我才能拥有自己的卧室跟书房,所以我每天才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给的。
有一次,姐姐说,格鲁尔,等你长到18岁,姐姐配一个如意郎君给你,好不好?
才不要。我使劲摇头,那时候我正在读张爱玲,我期待的爱情是,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如果连如意郎君也要姐姐配给我,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我说,姐姐,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你的顾客,那些傻女人都不是我的榜样。
姐姐就笑,那么,格鲁尔,姐姐也期待你能成为将来的很多傻女人的榜样。
一定的。我跟姐姐拉钩。
02
上次讲到哪了,嗯,想起来了,姐姐把假睡的我抱回房间,然后悄悄退出,接着她就出门了。
店里订单很多,所以姐姐的行程就比较繁忙,她要在午夜凌晨,趁着目标熟睡的间隙悄悄溜进目标的梦里,安插芯片。有时候,目标睡的很轻,梦也是浅浅的,姐姐就要不停地反复地折腾,要知道,她只能停留在目标的睡梦中,而目标一旦醒来,她必须迅速撤离,那关乎她的安危。
而顾客预订的芯片一旦被成功植入目标的脑电波里,那么,他们彼此的姻缘就算是捆定了,彼此相守,生生世世,直至生命结束也不会分离。
所以,姐姐常常讲,其实她在做的不是生意,根本就是在做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而收取费用不过是为了让顾客安心,原本我们并不需要很多的钱。
嗯,是的。这点我可以作证,原本预订芯片的价格并不高,可是后来找上门来的女生越来越多,姐姐实在是无暇顾及,却又没有办法直接拒绝任何一双含泪的双眼,所以只好冷酷地提高价格。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隐藏在这个城市的有钱人真多。不过想想,有钱真好,有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要那个人也喜欢自己。这件事情真的好神奇,大概全城只有姐姐有这样的能量吧,所以她的花嫁渐渐就声名鹊起。
其实我知道花嫁兴盛的另一个原因是姐姐的身材,我说过,姐姐是一个肥胖的女生,在这样一个以瘦为美的年代,姐姐的样子跟漂亮没有任何的关系,虽然我觉得我的姐姐很美,可是她还是能够给那些女生无尽的安全感。姐姐也深知其中的道理,总是在每个昏黄的下午坐在地毯上吃奶油蛋糕,一块又一块,然后喝咖啡,加了奶泡的卡布其诺,她最高的一次记录是八杯。我不忍心表露内心的疑惑,只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陪着姐姐,我是姐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同样姐姐也是我的,我们的生命是互相陪伴的,只是我更愿意留更多的时间给她。有时候也会偷偷地想,有男友的女生内心一定很寂寞吧。
姐姐一定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她抬起她那弥漫着奶油香味的手指轻轻按我的鼻尖,格鲁尔,姐姐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我已经嫁给了我的花嫁。
可是为什么?我叫出声来。
姐姐就笑,叹气,格鲁尔,从我经营花嫁开始,我就已经把男女之情的那根弦深深埋葬了,要不然,说不定哪一天,一不留神我就会阻隔在一个男人的梦里,再也没有办法出来。那个时候的你,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我知道她的工作是以比秒更小的单位来计时,所以需要精力高度紧张和集中,不能有一丝一毫分心的状况发生。我有些害怕了,我说,姐姐,我们把花嫁关掉好不好?
不能的,我不能的。姐姐摇头,自然界赋予我的能力就是为了让我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若我弃之不用,会遭天谴的。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
我抱紧姐姐的臂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轮弯月慢慢升上来,很多人就要进入甜蜜的梦乡了。
03
花盛开来的时候,我很意外。
她顿了顿,才迟疑地问,安娜苏在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平静地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店里,你去那边儿找她吧。
格鲁尔。花盛开的声音温柔起来,全不是她平常的样子,她说,亲爱的格鲁尔,我可以到房间里等她回来吗,你知道,我遇到了一点点儿小小的麻烦。
那么,来吧。我打开微闭的木门,怔怔地看着花盛开的小花裙带着阳光闪进来。
花盛开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说,格鲁尔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安娜苏的化妆品,我只是在网络上搜索安娜苏的新品,然后就无意中跳到一个关于安娜苏的网页,然后就了解到那个超级厉害的花嫁的小店,最后,我还意外地知道,那个叫安娜苏的女生的妹妹名叫格鲁尔,我想那一定是你,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叫格鲁尔的女生了,所以我就找到你家的地址就直接来了。
我说,哦,要咖啡吗?
花盛开点头,又摇头,咖啡和甜品都是魔鬼,冲动也是魔鬼,如果可以,给我一杯白水吧。
我看着这个可怜的女生,转身走去厨房,找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去净水机旁倒一杯温开水给她,然后默默地坐在一旁,陪着她任时间悄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