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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婧停下来,何舟舟的一句话让我们立刻打了一个冷战。何舟舟盯着我和夏婧的脸,“你们不觉得这和康采的情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一个是幻象,一个是幻听。”
夏婧一皱眉:“快别讲了,我快受不了了。”
我也放下手中的筷子:“是呀,别说了。肯定是碰巧,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情。”
何舟舟微微一笑:“起初我也觉得很荒唐,但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点什么问题。”
说到问题,那个周五,问题果然来了。当还没收到王珍蕊的稿子时,何舟舟急得在各个编辑面前团团转。而后来,何舟舟往王珍蕊那里打了一个电话。当时大家都在处理稿件,就听到“啪”地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大家转头望过去,何舟舟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魂似的呆了一阵,睁大眼睛看着大家,然后一字一字地说:“王珍蕊的朋友接电话说,王珍蕊死了,在家里,割腕自杀。”
就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呆住了。
阳光从窗外照射到几张桌子上,把文稿照出一层层暖黄色。可是我们坐在这里,看着阳光的同时,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相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脑子“轰”地一下就快炸了,简直不能相信,上个月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死掉了。当时我努力把事情想成王珍蕊是因为失恋才自杀的,但是这个想法却无法掩盖过另一个想法:王珍蕊是因为写了《尖叫》和《梦呓》这两篇稿子才自杀的。
从那一天开始,惊悚专栏的稿件几乎成了我们大家的噩梦。真正的噩梦。谁也不能回避了。
那个月的惊悚专栏必须开设下去,但是王珍蕊死了,就没有人写稿子了。最后,何舟舟说,她知道王珍蕊住在哪儿,我们可以去找她留下来的稿件。
我对何舟舟说:“截稿时间就快到了,也就几天了,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何舟舟这时候才说了真话:“别傻了,真以为是去找稿子啊。我是去找点线索,我总觉得,我们的这两位写手,已经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追上了。”
我和夏婧同时看着何舟舟。我看了夏婧一眼,从她的表情当中我肯定,她和我一样,开始相信何舟舟的话,除此之外,也想了解一下,这两起自杀事件的背后,究竟藏匿着什么。
那时候,我们不会知道,谜底是那样的纯洁,也是那样的可怕。
(3)
我和夏婧还有何舟舟找到了王珍蕊的朋友,通过她的朋友,我们顺利进入了王珍蕊的房间。一进房间,夏靖就抱着一个熊娃娃大叫:“好可爱啊!”
我回过头一瞪眼:“别人的东西别乱动,不礼貌,更何况……”我正打算说“更何况人家已经自杀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站在这个房间里,我觉得就算什么也没发生,说出这样的话,也会觉得一丝恐怖。
谁知道偏有人不知道好歹,夏婧放下手中的熊娃娃,转过头就问:“更何况什么?”
我刚说完“没什么”,站在一旁东翻西找的何舟舟冷冷地说:“他是想说,更何况人家王珍蕊已经自杀了。”
我看着何舟舟,然后对夏婧吐了一下舌头。夏婧翻了个白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你们看这个。”我和夏婧正欣赏着王珍蕊的书柜里有多少书的时候,何舟舟叫了我俩一声。
夏婧先我一步跑过去,看着何舟舟拿着的东西,说:“这不是我们给写手的样刊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舟舟抬头一笑,说:“在别人家发现我们杂志社的样刊,你就不觉得骄傲么?”
夏婧撇撇嘴。我望着天花板说:“就是,你怎么能不骄傲呢,还是在一个自杀成功的人家里。”
夏婧瞪我一眼的时候,我走过去拿起何舟舟放下的那本样刊,随手翻了翻,然后放在桌子上又去看别的。最后,何舟舟一摊手,说:“什么发现也没有,我们还是走吧。”
夏婧说:“这哪儿是来找谜底,简直是来参观嘛。”
我们三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转过身去,把刚才那本样刊翻了翻,问何舟舟:“你知道小小这个人么?”
何舟舟走过来:“小小,没听说过呀。”
夏婧也奇怪地看着我:“小小,小小是谁呀?”
我叫她们两人过来,然后我一手指着《尖叫》那篇文章中“文/王珍蕊”旁边的那行字“插图/小小”,又翻开另一本杂志,找到《梦呓》那篇文章,仍旧在“文/王珍蕊”旁边看到了“插图/小小”,说:“就是这个小小。插图的作者。”
没等她们开口,我手指着那文章的插画,说:“你们看这些插画的时候,不觉得心里非常压抑吗,刚才我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一般。”
何舟舟看着我,皱起眉头:“你觉得和这个有关?”
我点了点头:“还记得你那次那句话么。你说,我这次还要找美编阿涛给我安排个画功最好能力最强的插画制作者。”
何舟舟看看夏婧,又看看我,说:“那我们就查查看。”
那天离开房间的时候,我拿走了两本样刊。回到编辑部之后,我们给美术编辑阿涛打了电话。最后,阿涛在电话那头告诉我们,《古堡》这篇稿子的插画,也是那个叫小小的作者亲手配的。
我把电话挂上,说:“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小小。”
见到小小本人的时候,我、夏婧还有何舟舟更加感到意外。在我们的讨论和猜测中,小小应该是个清秀冷静穿着整洁短袖的中学生,透过小小这个名字,我们都认为小小应该是活泼淘气至少不沉闷的。但小小本人的出现,把我们所有的想象都推翻了。
小小是个二十五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宽大衬衫,头发凌乱,胡子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修刮过了。我和夏婧何舟舟得到小小父亲的允许进入小小的房间后,我们向小小问过好,当时他在桌案上用水彩涂画一幅颜色深郁的画。何舟舟看着神态专注的小小,问:“小小,你好,我们是《流彩》杂志社的,很高兴你一直支持我们的刊物。”
小小没有看我们,只是低声地答应了一句“嗯”,接着继续涂他的那幅画。
我们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何舟舟又问:“小小,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隔壁你的画室吗?”
小小还是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夏婧和何舟舟拉着我去了小小的画室。在那里,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又和小小本人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夏婧走在一排挂好的水彩画前,看着画纸上清新的风景,那画面中有河岸、有芦苇荡、有山峦、有干涸的大地,所有风景看上去都很纯净,画面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明媚的感觉,根本没有压抑。夏婧指着那些风景画,说:“你们看这些画面多么清丽,风景都那么隽秀,完全不像一个画出那些压抑插画的人所能画出来的嘛。让我相信这些是刚才那个一身颓废气息的小小画出来的,那不是挑战我个人的想象力和智商么。”
我看着那些风景画,想起刚才见过的小小:“这里面一定有些我们无法想象的问题。”
何舟舟看着我:“那我们还查下去么?”
我看着那些画:“小小的样子我们都看见了,想从他那里问到什么,简直不可能。”
夏婧坏坏地一笑:“那么,我们的突破口就是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了。”说着,夏婧将目光转向了客厅,对坐在茶几前抽烟的人笑了笑。
我说:“你的意思是,去问他。”我手指着坐在客厅里抽烟的小小的父亲。
没等我和夏婧反应过来,何舟舟两三步就跨了出去,凑到小小的父亲面前,说:“您好,我可以问问和小小有关的事情么?”
小小的父亲抽着烟,什么话也没说。
何舟舟笑了笑:“您能告诉我,小小的性格一直都这么……这么……”我知道何舟舟想说“颓败、孤僻、沉闷”之类的词语,可是这样的话,当着小小父亲的面,真的很难说出口。
就在何舟舟等待小小父亲回答的时候,我看到画室旁边的一个小门,正打算推开进去,小小的父亲突然站起来,对着我大叫:“你想做什么!那个门,你给我离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