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什么
“走进卧室,然后把带来的东西一张一张全部烧完,烧时心要诚,要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又发出了一条短信。
玛吉拖着旅行箱进了房间。借着微弱的亮光,她看见一张落满灰尘的写字台上摆着两个白色瓷盘,盘子里有些水果和馒头,盘子前有一个香缸,里面有三支正在燃烧的香,告慰死人用的。盘子的后面是一幅大大的黑白照片,相框上还挂着黑纱,照片中一脸凄苦表情的赫然是那个被她撞死的老大妈。这样的摆设,显然是灵堂。
相信玛吉此刻更加想不到匿名发信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不要钱,不要物,要她来死人灵前烧纸钱。我看见她狐疑的目光,想必一定是在猜测对方是不是老大妈的亲人。她迟疑了片刻,动手从旅行箱里拿东西出来,厚厚的一垛垛,上面印着数目巨大的面额。没错,那是烧给死人的冥币,我让她准备了整整一箱子。写字台上有打火机,玛吉把纸钱点燃,一张接着一张地烧。扭着腰肢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在她身后的墙上留下巨大的黑影,火光跳动,她的影子就变了形。我听见她很小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头很不满意,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大声点!
玛吉朝四周看了看,手却不敢停下来。她不能确定这个地方是安装了监视器还是真的有鬼,她战战兢兢如芒刺在背。我看见她的脸上有泪,呵呵,她被吓哭了,我必须用手捂着嘴才不至于笑出声来。等着吧,你要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哆哆嗦嗦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玛吉太害怕了,她全神贯注地烧着纸,没有发现她留的那条门缝正一寸一寸地变大,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一只手重重地落在玛吉的肩膀上,她吃了一惊,回过头又惊喜万分:“是你!范离,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放心我是吗?我怕极了,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你来陪我就好了。”玛吉有些语无伦次,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范离脸上阴森冰冷的表情。
“我没想到,真的会是你!”范离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他揪着玛吉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怎么了?范离你怎么了?”玛吉没有料到情势会变成这样,还来不及多想,两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零散的纸钱烧完了,整间屋子又回归黑暗,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我有些紧张。
范离会怎样对玛吉?呵,玛吉撞死了他的亲生妈妈。
是的,那位老大妈是范离的亲生母亲。在我和范离感情最好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是在四岁那年被范家收养的,因为范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读大学后范离离开了家,每年可以找机会和亲妈见上两次,给她些钱,跟她聊聊天。
如果我没猜错,出事那天范离是去见他妈妈的,而他妈妈却正好来学校找他,没想到,经过学校附近的小路时……错过的母子竟然从此天人永隔。
范离和玛吉交往并不太久,所以我想范离可能不会把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诉玛吉,因为那涉及到继承权问题,而玛吉又是出了名的势利。我看见过一次范离生母的照片,后来在报纸上认出大妈的遗像后肯定了她的身份。所以,我布置下这个局,然后把视频发给了范离,让他来这个鬼屋看到真相。我要的,就是让范离和玛吉从此一刀两断,而我,也可以重回范离的身边。
“我们俩完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范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忽然松开手,转身走了。失去重心的玛吉重重跌落在地。
范离决绝地离开,门被大力地关上,巨大的回响震动了整栋房间,也把我藏身的柜门震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不过已经没关系了,玛吉蒙着脸在哭,她不会看到我,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范离会这样对她。虽然她也有很多男生追求,不过范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人帅,成绩又超好,我和范离好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觊觎。
一条透明的鱼线缓缓落到了玛吉的脖子前,她还在捂着脸哭,并没有发现站在她背后的我。将死之人当然该哭。我一咬牙收紧了鱼线,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地拉扯。玛吉在我手下像一只被人抓住的蚂蚱,两条腿拼命蹬着,两只手扯着绳子,企图呼吸。可一切皆是徒劳。两分钟后,我放开鱼线,玛吉像一根煮熟的面条一样瘫软在地。
离开之前,我把那张神州行卡藏在破砖缝里,既然这个游戏已经结束,这张卡也就没有了意义。我把玛吉装进她带来的大旅行箱里,拖到散发着臭气的护城河边。乌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其实这一带不仅午夜没有人,就算在白天人们经过这条臭水河时也是捂着鼻子敬而远之的。混沌的河水一口吞下了箱子,然后吐出两串泡泡,像打了两个馊了的饱嗝。
玛吉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松了口气,心头的重压终于被卸了下来。
我扔了鱼线,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网吧,在那里我早就开了包夜的卡座。我说过,我是个脚踏实地又稳妥的人,不会有人知道我去过那个闹鬼的房子,并且做了些什么。就连我租那间房子时用的身份证都是假的,我甚至在每个手指头上都抹了一层透明指甲油,这样便不会留下指纹。我小心翼翼,我运筹帷幄,我终于成功了!我高兴得一连几天都睡不着,我又要和范离在一起了。
玛吉的失踪并没在学校里造成多大影响。她以前就经常玩消失,然后每次回来告诉大家其实她去旅游了或者去了外地购物。
可是,范离的表现显然不像我估计的那样,没了玛吉在身边,他看见我时依然冷漠。虽然我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了买他爱吃的早餐,我可以在小店前排半个小时的队;为了等他一起去图书馆,我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好几个小时……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我有些沮丧。他看着我,再也热不起来了。
终于,小米很为难地告诉我,她看见范离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那个女孩是别的系的,据说是个高干子女。
不,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范离是爱我的!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我们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我们走在一起最般配,他甚至可以告诉我他隐藏最深的秘密。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爱我,只是他暂时还没走出玛吉撞死他亲生妈妈的阴影而已。可是,就连这样的欺骗也无法持续下去了。那天,范离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拒绝了我。他说:“别耽误时间了,我们不适合,你会找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我是被小米搀着走回去的,我的双腿几乎没了行走的力气。怎么会这样?我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杀了人!可他却用一句“我们不适合”就打发了我!原来范离现在需要的是那种对他未来有帮助的人,没有了一个玛吉他还会去找另外的玛吉。而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几乎要绝望了,这感觉比当初知道范离跟玛吉好上了更让我痛苦。
我躲在蚊帐里,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把自己关得像条作茧自缚的虫子。
“滴滴——滴滴——”就在我最痛苦、最失落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知道那晚你干了什么。这句话后面是一串陌生的神州行号码。
我回过去: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此刻多么希望对方就是“剖开的心”那样只是恶作剧的人,一个没有真凭实据没有我把柄的人。但是,我想错了。对方发来一个视频彩信,是我在那个晚上勒死玛吉时的情景。画面有些泛红,而且距离也不是很近,看得出是用红外夜景摄像模式拍下来的。
该死!我竟然被人偷拍了!
我哆嗦着手删除了这条彩信,然后环顾四周,还好,宿舍里的同学都不在。
“你想要什么?”我发了一句回去。我是孤儿,我没有钱,也没有家人可供别人勒索,所以绑架和敲诈要钱的话,对方应该会事先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