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悲伤的下一秒

文/齐小蛋

  如果上帝创造我时,考虑到孤独这种情感的存在,又为试验压力沉重时人类如何承受,再者,企图将我的内心闭塞,看着其中究竟可以蕴藏多少能量。

那么,我的确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有人说,艺术家都是不快乐的,那些伟大的作品往往都是在逆境中诞生的。可惜的是,我不是其中的一分子。这并非我悲观,只是,我很疲惫。

浑浑噩噩地继续,或者,某一时刻,结束。

——摘自小蛋日记《孤僻的人儿》2007年7月23日第53页

(一)

在屋子里看外面,只能看到窗子般大小的天空,但在外面看屋子,看到的就不仅仅是一扇窗子了。

我想,我只能呆在小卧室里将自己封闭,像幼虫一般柔弱地蜷缩在狭小的保护膜里。

我习惯抱着膝盖躲在墙角里看窗子般大小的星空,无言,冷寂。在这种幽僻的环境中,更适合我想念小妍,想念她今天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每一个笑容。

小妍可能是我现在惟一的精神支柱。

或许,你可能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荒诞,但当你默默承受没有一个朋友的痛苦,家人的冷漠,学业的压力时,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可能是你生活唯一的动力。

小妍和我不是一个班,但却经常在一起。小妍说,她要考去北京。国家的首都,她心目中最神圣的城市。即使我反驳她,北京的交通拥挤到你想象不到,出门就和赶集似的。她也会很无所谓地撅撅嘴,人家就是喜欢嘛。

于是我们便在无数个清晨或者黄昏探讨完自己的远大理想后,一起释怀地大笑,旁若无人,似乎我们是世界的中心。

只不过,小妍并不知道除了她以外我没有一个朋友,我当然也不会让她知道。

我总是向她讲述,在篮球场上大家经常给我传球,我的书大家总是抢着看,我们经常聊各种各样的话题,的确,我是有这样一堆“朋友”——如果他们也配称作朋友的话。

他们无聊时向我借书,穷困潦倒时向我借钱,他们借的书和钱我从没有要过,自然他们也不会还。在这之中,我向小妍提到最多的是李大强,小妍以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告诉小妍,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只是小妍不知道,李大强的每一个话语都深深地刺痛我,每当我反驳他一句,他便会拳脚相加,小学到高中,一直如此。

有几次,他甚至当着小妍的面平白无故地狠狠踢我屁股,我想过反抗,但身体却突然不听使唤地瘫软下来。

小妍问我,难道这就是你们打招呼的方式?

我假笑着说,是啊,他这个人一向很野蛮。我见了他时,也会这样踢他的。

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相信,只是我当时的笑容逐渐变得窘迫。

在夜里,我难以承受这种痛苦,没有小妍的陪伴我便暴躁不安,将写有李大强名字的纸人用打火机焚烧,看着它的躯体在烈火中燃烧成灰烬,又被吹过窗沿的一场晚风带走,一种快感油然而生。

这时,我透过窗户看到了在楼下不远处的算命老头,他直勾勾地注视着五楼的我,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大半夜,一个老头扛着“算命卜卦”的招牌,似乎是特地站在我家楼下看着我,十分蹊跷。

我不愿多想,匆匆拉上窗帘,躺回床上。孤独,恐惧,黑暗,寒冷,同时袭来。

(二)

清晨,小妍盯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昨天是不是没有睡?

我点点头,熬夜苦读嘛,为了实现我们的远大理想啊。

小妍记得我也喜欢北京这座城市,但其实她不明白,我并非熬夜苦读,只是不想睡,每当我闭住双眼进入梦想,脑中便会出现一个恐怖的噩梦,无数条雪白色的被单死死地将我缠住,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无法动弹,然后在快要窒息的时候醒来。

小妍听后总是欢快地在我身边蹦跳,好啊,好啊,我们去北京,你这么用功一定也会考上的。

这是那个虚伪的我存在的方式。

只有在小妍面前,我才能感受到唯一的阳光照射到我心中的角落里,一个欢快小人载歌载舞。

我的手机里存储着小妍发给我的短信,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北京,好不好?当然好了。可真的可以实现吗?

我苦笑。在黑板的右上角,在浅绿色的背景下,写着“距高考仅有”的鲜红色的大字,往下,黑笔歪歪斜斜地写着,17天。

这些是我唯一可以在黑板看到的字。

我坐在最后一排最靠墙的小角落里,老师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板书,对我而言,只是一片模糊的白色。

我也曾经向老师提出过往前调座位的要求,老师微笑,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先把你的成绩搞上去啊。

我有些恼火,我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把成绩搞上去呀?

那你还在教室里呆着干嘛呀?你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要不你干脆回家自学吧,反正,你什么都看不见。

老师说完,严厉的表情渐渐缓和,老师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觉得呢?你知道咱们班是全校最好的班,有很多同学都想进咱们班最后冲刺,你考虑一下吧。

哼,我一甩袖子,狠狠地摔上办公室的门。不就是因为外班的学生给你红包么。

至此,我与班主任的关系彻底破裂,但他在那以后从没有找过我的麻烦,每当他环顾全班目光到达我身上时总是快速闪过,仿佛那个角落的我并不存在。

我没有朋友,无法与那帮人一起在背地里痛骂班主任。有一次,为了和他们拉近关系,我当着他们的面骂了一句班主任,李大强的拳头便如雨点般砸在了我头上。

班主任你都敢骂,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班继续呆了。

要知道,他刚才还嘲笑班主任的大屁股就像坨大便。

我的确不应该骂班主任,她是唯一可以叫出我名字的老师。

我总是这样懦弱,不过,李大强并不是只欺负我一个人,他也经常欺负另一个和我一样消瘦的同学。

那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另一个角落,平时走路总是低着头,不愿与人说话,但他的成绩却十分优异,可最近因为成绩不太理想,有些自暴自弃,行为更加孤僻。

李大强曾经因为他没有及时打水而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他还试图反抗,但几个下意识的遮挡动作,反而激怒了李大强,如果不是坐在前排同李大强一样高大的短发少年拉架,那个消瘦的同学一定会被揍的很惨。

我以为,拥有相同遭遇的我们会成为朋友,但有好几次,我同他放学一起走我问他话,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回。

(三)

晚上,我回到家,爸妈正讨论一支股票的走势,我用钥匙开了门,他们没有多看我一眼,在他们眼中,我并不是支潜力股。

饭菜冰冷,在锅中的小米稀饭也同样是凉的。我草草吃完晚饭,然后将自己反锁在小卧室内,只有囚禁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我才感觉到一些温存。

在冰冷的月光中,窗户上似乎显现出小妍美丽的脸。

小妍很可爱,她喜欢与我开各种各样的小玩笑,比如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往我的背上贴上纸片,纸片上写着两个大字“我的”。要么,在我等了她很久,她却迟到的时候,躲在另一个转角,探出头,说,哎呀,你怎么在这儿,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

我总是回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

但想着想着,却突然想到了今天在院子口遇到的那个算命老头。算命老头一脸诚恳地说,小伙子,请留步,我需要和你聊聊。

你可别说我有灾祸什么的,这种方法骗人已经不稀奇了,更何况,我身上没有一分钱。

好的,我可以为你免费算一次,我们这一行也讲究职业操守,我会实话实说,且不会多收你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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