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调查高密度地展开了，我边上课边协助警方的调查，也累得够戗。
晚自习下课，我突然想起自己的钥匙丢在了教室里，就折回去拿，刚走到门口，几句隐约的话语就落进了我的耳中。
“苏浅，你怎么能这样？”
“周晰，我们别说了，希捷死了，我们都很难过……”
“你难过？你难过还偷偷摸摸地与秦雨交往？叶希捷才死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全校都在传叶希捷不是自杀吧？你现在这样，让人不得不心存疑虑叶希捷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你别胡说，我……”
我在门口一惊，手上拿的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惹得教室内的两个人皆是一愣，同时转身看向门口。我只得捡起书，跨进了教室。叫苏浅的男生长得干净清秀，眼神中虽然带着些许的迷惑与惊慌，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转身的瞬间抽出似乎刚刚还被扯住的右手，而旁边扯他的女生就是曾经向我通风报信的周晰。
默不作声地对视了几秒后，他们就从后门出了教室。我深吁一口气，发现事情正向一个不可预知的复杂方向越走越深。
“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张异左手拿着学术报告，右手“沙沙”地写着什么。他忙里偷闲地从书堆的夹缝中抬起头来看着我，筋疲力尽地说：“游弋，你那厢就为叶希捷的事整天想得头大，我这厢就为一个月之后要发表的学术论文忙得想撞墙，我们两个可真够衰的。”
“你一个导师说出的话怎么跟个学生似的。”我边说边从他桌上拿起一张纸，那上面是张异为这次学术报告打的草稿，他的字字体适中，简洁明了，还有些向右倾斜，字行平直。我心道：这家伙连打个草稿都如此讲究，真能把人累死。面上却只是笑笑，将纸张放回了原处。
“叶希捷的案子查得如何？”张异伸了个懒腰，坐到我身旁，“呵，论文的前期阶段已经基本完成了，需要转换一下思维，来，说给我听听，希望你给我带来好消息。”
“没什么进展，嫌疑人定了几个，有杀人动机的没杀人时间，有杀人时间的没杀人动机，这案子就像在一个迷宫里打转，就是怎么也转不出去。”我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笑，“谢阳那里查的IP地址也出来了，就是我们学校的电脑。警方已经调出在叶希捷死后到那个帖子发表前这两天里出入机房的录像，对用过那台电脑的人都经过细致的筛选分析以及必要的盘问，与叶希捷有关并可能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谁？”张异看着我，好奇地问。
“就是你们班的那位苏浅。”
“他？”张异笑了笑，“那就不奇怪了，毕竟他与叶希捷的关系非同一般，怀疑叶希捷的真正死因与他有关也并不奇怪，况且他也的确有如此精辟与缜密的思维。”
“可是我们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问题，拿到叶希捷早期的论文容易，可拿到我锁在柜子里的遗书又谈何容易？除非还有第二份。”
“其实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张异又恢复了他惯常的笑容，“这‘第二份’遗书的由来极有可能和那位写遗书的人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对了，你们系的陆秦你认识吗？”我问他，他愣了一下，点点头说：“他是我们系里一个挺厉害的角色，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问他做什么？”
“没事，我只是听说他与叶希捷不太和而已，随便问问，我下面还有课，先走一步。”我向张异挥了挥手，还没出门，又被张异叫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要好好关心关心你们班那个叫周晰的女生。”他边说边从一大堆书中抽出一本作业本，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是她的作业，写字时压力不均匀，而且字体细小又潦草，字阵排列不一，上下行距与字间距反差过大，有时候每行字逐渐下斜，我看这个学生不但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可能还健康欠佳，严重点说，可能还有些血液循环方面的毛病。当然，这只是我的片面之词。”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出了门。对于周晰这个女生，我和她只有最近几次的短暂接触，她平时安静而沉默，要不是这次叶希捷的事，我真的没注意她，看来我对学生的关心实在太少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开学时有个小个子女生跑来向我请假，体育课一律不上，我还问了情况。我一拍脑袋，那人不就是周晰嘛，她是有心脏病的！
上完课，我直接去了计算机系，想找苏浅好好地谈谈。刚进他们教室，就看见苏浅托着额头坐在教室左侧的地方，他身边站着一个高挑英挺的男生，那男孩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可苏浅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走过去，他们俩都转过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苏浅，我想找你谈谈。”我说，又侧头看了那个高个男生一眼，示意他离开。可他不但没有走，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对我说：“老师，如果你要谈关于叶希捷的事情，我想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能不回避吗？先作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陆秦。”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料到他就是那个传闻中与叶希捷不和的陆秦。
“好吧，那么苏浅，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我没有放过他眼中闪过的慌乱之色。
“嗯。”他低低地应允。
“我想警官已经问过你，但我还想再问一次，那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不想绕弯子。他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因为在此之前，据我所知警方并未在他的身上得到任何情报。
“那份遗书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继续追问。
苏浅的目光有些漂移，他偏过头看了陆秦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小声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虽然应该……哦，不，的确是在她那里找到的，但她不像那样的女孩。”
“她到底是谁？”我在一旁焦急地问，对苏浅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话几乎失去了耐心。
“她……是周晰，我不小心在她的书里发现的。”
“那当时你为什么不通知警察而是发到网上？”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不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慌乱，“因为……因为我想，不能乱下判断，所以我不小心看见周晰书里的遗书后，扫描下来又重新放回了她的书里，仔细，嗯，分析了希捷那篇论文以及遗书的差别，以我对她的了解，我发现遗书并不是出自希捷之手，我想发在网上可能会引起凶手的惶恐而露出马脚。我毕竟与周晰是同学，也不能接受她是凶手的事实，可没想到她竟真的第一时间跑去找你，让你镇压这件事，我从没见过她那么慌乱和冲动……我想，现在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苏浅说完后，如释重负般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早已筋疲力尽。
这么说是周晰？我疑惑地看着苏浅，还打算问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陆秦打断了，他对我礼貌地笑了笑，说：“老师，苏浅一会儿还有事，我马上也要离开，您和我一起吗？”我看了陆秦一眼，与他一道离开了教室。
告别了几天前潮湿阴雨的气候，操场被阳光笼在一层金色的大网中。
“陆秦，我听说你与叶希捷不太和，是真的吗？”我问一旁的陆秦，他侧头看我一眼，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神犀利而深邃。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传闻的可信度能有多少呢？其实大学里不和的事情有很多，争吵什么的很正常，况且叶希捷和我都是骄傲的人。”
“有道理。”我赞同地看着他，“那你对周晰的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还谈不上，只是现在这个社会，总是有些人为了某些不足为奇的理由而行差就错，走上不归之路。当然，我不会去信奉那些表面的观点，您看，万夫所指的人或物并不一定就是祸害，表面的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他说完忽然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就像我现在拿着手机，您就不知道我是在发短信还是干别的什么。”我本能地看向他的手机，不明白他指什么。
“您不要有别的想法，我只是单纯地抒发一下情绪而已。对了，我还有一节课。那么，老师，我们再会了。”他在阳光下向我招了招手，便向不远处的一幢大楼的阴影里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